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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文蕤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洗漱以后下楼,挑了个口味偏焦苦的豆子,用咖啡机做了杯冰美式,坐在沙发上边喝边看手机里的新闻推送。
隔了一会儿蒋正州也下来了,文蕤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尴尬,蒋正州倒是很平淡,说:“我做了早饭。“
“有饭吗?”文蕤进厨房,电饭煲里果然有绿豆稀饭,温温地冒着热气。
文蕤起的晚,上大学以后就很少认真吃早餐了,特别是留学后,基本都是一杯咖啡糊弄过去。绿豆稀饭的味道让他想到念中学时的早餐,一边赶时间一边吃着烫嘴的稀饭。
“等一下,我给你煎个蛋。”蒋正州说着,打开了油烟机,把锅烧热以后倒了薄薄的一层油,右手在锅沿上把蛋磕破,鸡蛋“滋啦”一声入锅,顿时冒出香气。
文蕤在旁边看着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点老婆孩子热炕头式的温馨。蒋正州把蛋黄戳破,翻了个面又煎了一会儿,煎到两面焦黄,找了个小碟子装上,放在餐桌上。
“一起吃吧。”文蕤盛了一碗饭,拉开旁边的椅子说。
蒋正州摇摇头说:“我不吃了,肚子不太舒服。“
文蕤听到这话,心里一惊,筷子一放站起来说:“那赶紧去医院吧。”
“不急,你先把饭吃完,我打电话和……和会所那边说一下。”
蒋正州走到落地窗边去打电话,远远看着文蕤吃着他做的饭,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明明这样的早餐是第一次,可他总觉得好像他们已经以这种方式相处了几十年了一样。
他想到昨夜,文蕤并没有拒绝自己,这意味着文蕤至少不讨厌自己。
文蕤问他,他们算不算情侣时,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克制自己,阻止自己脱口而出的“算,当然算。”他猜测文蕤是害怕因为这一夜,自己会成为他感情上的负担。蒋正州再愚钝,也是在会所里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的,正常的男人只想从自己身上取乐,不会有人想认真和自己这样的人发展感情的。
蒋正州在昨夜第一次真正的因为性交而兴奋到战栗。他不是第一次体验到快感,会所的嫖客有不少精于此道的人,但他此前的快感都犹如膝跳反射,是因为刺激而产生的生理反应,但他的意志却无法和身体的体验融合,一边配合着客人的节奏尖叫、呻吟,脑中甚至在想昨天看的电影剧情。
但这次不一样,蒋正州的脑海因为兴奋而空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沉迷于欲望的人了,那种灵肉结合的快感超越所有。他十三岁就开始暗恋的人,如今正与他身体紧紧的贴合,他的一部分被自己紧紧包裹,密不可分。
哪怕文蕤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有这样的一夜,蒋正州也没有遗憾了。
蒋正州的电话是打给小五的,小五很着急的问他,被扫黄的警察抓走是怎么回事。
蒋正州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小五,不过没告诉小五他得了胃癌,只说有急病。
“你这个老同学,对你是真好。”小五在电话那头感慨道。
他挂了电话以后,给蒋正州的银行卡上打了十万块钱,是他大部分的积蓄了。
能让犯人提前结束拘留的病不会是小病,小五知道蒋正州家的情况,有这十万,他也会好过一些。
文蕤来会所找蒋正州的时候,小五在楼梯上看着他,他看起来是个可靠的人,小五发自内心的为蒋正州开心。
小五是希望蒋正州能够过上好日子的,因为他值得,哪怕被包养,这个会所公关们最好的去处,在小五眼里都是对蒋正州的一种委屈,蒋正州应该过的是正常人的人生,不成为谁的附属品。
哪怕过去了六年,小五还能回忆起他见到蒋正州的那个晚上的细节,他的笨拙让小五发笑,紧张到紧绷着后穴,让验货的小五吃了不少苦头。要是其他人,小五或许会再刁难一下,但对蒋正州他不想,受了太多苦的人是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苦难的,小五对蒋正州有些惺惺相惜。
也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存在,如果没有文蕤,小五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给蒋正州,蒋正州让他想起自己的弟弟,生死不明的弟弟。
文蕤吃完饭的时候,蒋正州打完电话回来了,站在餐桌的旁边,收拾餐具时突然又开口说:“还想要吗?住院了就不方便了。“
文蕤看着蒋正州端着碗筷诚恳发问的样子,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以身相许的小媳妇,联想到初中时蒋正州拽的没边的小混混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拿过蒋正州手里的碗筷进厨房洗,一边洗一边让蒋正州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
他也不是不想,不过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老师,对一个癌症患者做这件事实在是有悖他的道德观念,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他的栽培。
等他好了再说,文蕤回味着昨夜的滋味,想。
蒋正州还是背着那个蓝色旧书包,钻进了文蕤的吉普车里。
“治病的钱,我会还你。“开到一半时,他说。
', ' ')('文蕤大手一挥,说:“你病好以后再说。“
蒋正州看着他,心里想着另一种可能性。
要是自己死了呢?这个问题他回避了一天,是时候该面对了。
蒋正州没有其他的东西,有的只是自己的身体。黑市上的人体器官很值钱,他有两个眼角膜,两个肾脏,还有肝脏,如果病情恶化,与其冒险治疗,还不如把这些器官卖出去,还清债务后还能剩下一笔钱给大哥。
小五可能会有这方面的门路,明确了未来的路以后,蒋正州松了一口气,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文蕤的手机在路上响了好几次,他等红绿灯的时候接了起来。
“喂,妈。“
“小蕤,我来你们学校找你,你怎么不在呀?”
“你要来怎么不早说?我在外面陪一个朋友。”
“朋友”,蒋正州挑了挑眉。
“家里有点事想和你说,你晚上有空回来吗?”
“过几天吧,我这两天很忙。“文蕤推脱道。
“家里也是急事,能回来的话尽快回来。“
“好,我在开车先挂了,一有空我就回去。”
文蕤的手机连着车上的蓝牙,蒋正州也听到了通话内容。文蕤挂了电话以后,他对文蕤说:“你帮我办好入院以后,就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现在也不用人照顾。”
文蕤犹豫了一会儿,父母很少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对自己说话,应该是有大事才会这样。
“那我晚上回去一趟,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蒋正州身体基础条件不是很好,何医生告诉文蕤,她目前决定的治疗方案以手术为主,化疗为辅,先进行一段时间的营养支持,提高蒋正州的体质,随后再进行手术,切割大约二分之一的胃进行根治,根据术后情况决定化疗疗程。
“还要切胃啊?”文蕤皱起眉头,这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这是癌症啊,不是什么小毛小病,就算能治,也要脱层皮的。”何医生白了他一眼,
“那以后吃东西怎么办?”文蕤担心道。
“一顿少吃点咯,容易饱,刺激性的东西也尽量少吃。”
文蕤听到这话,不由得替蒋正州难受。他去了病房,蒋正州的大个子躺在窄小的病床上怎么看都别扭。他原本是在闭目养神的,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对文蕤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穿上病服,往病床上一趟,原本看起来好好的人就带上了一股怏怏的病气。
“会不会太无聊?”文蕤问。
蒋正州摇头:“手机可以看小说,还好。”
“那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医生叮嘱了要让蒋正州多吃东西,犯恶心也要尽量吃下去。
蒋正州想了半天,说:“想吃释迦。”
“好,我明天给你带。“文蕤拍了拍他的肩,时候不早了,得回一趟家。
文蕤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父母很反常的都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电视,看到他进门,双双转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儿?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文蕤没见过父母这样子,心里不安。
“家里没事,是你的事。“
“我,我怎么了?”文蕤一脸奇怪。
“听说你……最近一直去夜总会玩,还和里面一个男服务员好上了。“文蕤的妈妈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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