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初三那年三月,吴晨已经被贬到他们学校来了。只是不同班而已。连蕊嘲笑他:你就那么想我男人吗?天天来家里还不够,还跟到学校来了?问他犯了什么事,居然被一中赶出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打架呗。
谢敏深知吴晨的干架水平——也就只有被人揍的份。他时常都只能在连蕊三脚猫似的攻击下屈服,还嘴硬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要说在一中怎样才能成功地因为打架被赶出来,而不被别人打到,估计也只有趁老师在场时,揍了一下班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们了吧。
吴晨有什么理由非要这么做,谢敏没有深究。也并不太感兴趣。
那天晚上,吴晨在他家吃饭,连蕊说帮阿嬷洗碗,可以让阿嬷早一点去听戏。阿嬷夸了一下连蕊,说:以后肯定是敏敏好新妇。就去找黄娜婆婆去了。
吴晨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连蕊穿围裙的样子,说:“你都跟谢敏几年了,难得进一次厨房,居然还被夸说是好新妇。阿嬷太没眼光了吧?”
吴晨的龙岩话比谢敏溜多了,和阿嬷沟通十分良好,在长辈面前他倒是嘴挺甜的,所以很受阿嬷欢迎。虽然他是个光说不做的家伙。君子远庖厨。吴晨一生的骄傲就是他从没进过厨房。
连蕊抽着脸去揍吴晨,吴晨躲到谢敏身后,说:“管管你女人啊。这么凶暴,你以后怎么过啊?”
连蕊的洗碗就是洗着洗着砸坏了一个盘子,听到声音进去的谢敏只好把她换下阵,自己洗了。
出来时,那两个人已经一脸严肃地在下围棋了。谢敏旁观了一小会儿,连蕊快输了,十分焦躁地说:“小敏上,帮我教训他。”
谢敏的棋艺比吴晨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能说输赢他六,吴晨四。不过那盘棋下到后来吴晨误塞了自己一口气,弄到垂死挣扎的地步。
在连蕊开始奸笑的时候,有人很用力地敲他们家大门的狮头铃环。因为他们在楼上下棋,谢敏上来时就把大门给关了。
谢敏说:“你又捡回一局。”
吴晨瞄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我一定要输啊?”
死鸭子嘴硬。谢敏笑着起身下去开门。连蕊高呼:“我来结果你!”
“老大!”
谢敏开了门后,赵明辉在门外神色焦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啦?”
“阿金又被光明的抓住了啦!”
所谓的抓住,和被围攻可不太一样。抓住的意思就是完全落到别人手上了。而且会抓住的潜在含义,就是要用他来达到某个目的。
名声大了,自然很多人想挑他。那是成名的最好方法。
过去的一年内,发生过有人冒他的名去挑其他学校的事件,因为他懒得解释,有人找上门要挑就挑,故而其他学校的一方面怨气很重,一方面又很想借挑他的机会成名。之后就发生过很多别人被错认成他的事件。导致二中的同级生中,和他个头差不多高的混混都不敢随便穿校服出门。
这一次的事件,则应该是挑战性质的。
谢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表面上问:“怎么被抓的?”
“小溪那边的大排档,阿金说要请客,结果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说老大坏话,他冲上去揍人家,没打赢,就被抓了。”赵明辉看了一眼神色安静的谢敏,吞吞吐吐说,“光明的叫我回来找老大你过去,说你要是不去,就不放人。”
当年小溪上游的莲庄北路没有修好时,自溪南南路拐向南环西路那个拐角处,有一些大排档。一般要到了夏天才是这些排挡兴旺的时候。但因为冬天有羊肉火锅和牛杂碎之类的,所以尽管是露天的,还是有市场。龙岩的冬天并不是那么冷。不过羊肉火锅和牛杂碎都是比较昂贵的,去吃的人一般是在效益比较好的单位上班的那些大人。混混们其实是比较贫穷的,在那种地方偶尔吃一顿,还能遇上对头,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谢敏上楼拿外套,发现刚才那棋局已经被连蕊输光了。谢敏笑道:“我还要回来下的啊,你们怎么就这么糟蹋了?”
吴晨说:“我再跟她下一盘,你快点回来救她。”
连蕊不爽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回来救你?”
谢敏穿好外套要下楼前,连蕊在他背后说了句:“别逞强啊。搞不定姐去帮你。”
谢敏在很多年后也问过连蕊,安娜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连蕊说他简直就是白痴。这有什么难的?爱情就是爱情!
是不是一定要可以为对方去死,那才是爱情?
连蕊说:我肯借你钱,就是爱情了啦。
谢敏说:你还欠我一百块没还呢。
电话里连蕊笑得很欠扁,说:那我还欠吴晨两百呢。你们都好爱我啊。
当然马上就听到她老公在旁边超级不爽的声音。
谢敏笑着挂掉那个越洋电话时,是在快到机场的出租车上。
谢敏想,真的有必要去想那个问题吗?
谢敏还想,当时的自己,让连蕊怎样的担心过了呀。
第40章
那一天是三月的某一天。又是一个春天。
春天在谢敏的印象中是很模糊的。总觉得过完冬天,经过某个或长或短的过渡,就是夏天了。 那个过渡,时常有细小的雨丝,或是温暖带湿气的夜风,或是扫不完的落叶,极少的时候,有风中明媚的阳光。
春日是那样的短暂,短暂到谢敏常常意识不到它的来临以及离去。
在独自一人被带到林保场里的一个小空地上时,谢敏意识到,今天可能没那么容易回去了。光明的这个老大,恐怕是一个头脑派了。
他们带他去的那个空地,四周垒着一些粗糙的圆木,圆木旁,陈金山被用绳子捆住了,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看样子被打得挺惨的了。他的旁边站着两个混混。
好老套的桥段。谢敏想。他做混混这么多年,不料真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
看来,从前的混混们,还都不是狠角啊。不过,按谢敏的定义,血气未定是一回事,一旦变成这种类型的,就不能算的上是“混混”这么可爱的名词了。
从阿金垂下的脑袋可以看见高肿的眼皮,在昏黄的路灯下也不知是青紫还是阴影。看他垂着脑袋可以知道,其他地方应该也受了不轻的伤,否则依他的性格,不会如此萎靡。
幸好在他们带他过来时,谢敏打发了赵明辉,否则恐怕要多一个牺牲者了。
这些事,已经让他有些厌倦了。
光明的那个头脑派的老大很是瘦小,样子还比较秀气,不过只是路灯下的感觉罢了。他的身边也站着四个混混。
对方总共七个人。
“闻名不如见面啊。想不到龙岩之鬼长得这么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