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休息,现在窝在男朋友怀里,钟意惬意地打了个呵欠,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歌里唱着,“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顾清淮看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女朋友,睫毛卷翘,呼吸绵长。
他垂下眼睛靠近,钟意迷迷糊糊察觉有什么软得不像话,轻轻贴上自己额头。
半梦半醒间,听见顾清淮在耳边说:“钟意也有,钟意才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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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夕阳在天边晕染开深浅不一的暖色,美好如电影里男女主角阔别重逢的背景。
钟意中途醒过几次,看看顾清淮,就又心满意足睡过去。等再睁开眼睛,飞机已经落地,正在向前滑行。
年初重伤回来养病,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回家。现在,他想回家看看。
从机场坐大巴,倒车到镇上,再从镇上打车到山下,山路无法通车,只能一步一步走。
钟意平时工作繁忙,偶尔休息恨不能瘫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从不重视体育锻炼,现在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手撑着膝盖,腿沉得像是灌了铅。
顾清淮摸摸她汗湿的头发:“背你。”
钟意摇头:“你已经很累了,我不要你背,我可以自己走。”
顾清淮轻轻扬眉:“这么乖?”
钟意看着男朋友冷白如玉的脸,平复呼吸:“我有条件的。”
顾清淮:“说来听听。”
钟意昂起下巴尖儿:“我自己走一公里,要牵手;三公里,要抱抱;五公里……”
她看着他的眼睛,视线从鼻梁下移到嘴唇,本来就渴,现在嗓子发干:“我要亲亲你!”
顾清淮那双浅色眼睛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已经习惯她对他有所图谋。
钟意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自顾自往前走,小身板嗖嗖嗖,像个被排骨吊着的小狗狗。
她转过身,又补充:“我亲脸就可以,你不要害羞。”
顾清淮跟上去,漫不经心说了句:“我是怕你害羞。”
五公里,平地上走完也要一小时,山路时间乘以几倍。
顾清淮不忍心,趁钟意不注意,把人抱起来往山上走:“已经三公里了。”
钟意手抱着他脖颈,脸贴在他颈侧。
她瘪着嘴角幽幽怨怨看他:“你就是不想被我亲亲,所以才抱我,不让我自己走完五公里。”
顾清淮不知道她脑袋里弯弯绕绕在想什么,被气笑:“不说话,我抱,再说话,自己走。”
钟意手臂紧紧搂着他脖子,生怕被他丢出去,脸埋在他颈窝:“好了我不说话了。”
她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在上飞机之前,已经在手术室站了六七个小时,腿软得不行。
她忍不住感叹,警察叔叔身体素质到底是跟不一样,抱着女朋友走山路也走平地一样稳。
就是距离太近,能听见他的每一声呼吸,那声音从未有过的性感,烫热她的耳朵。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顾清淮的家。
初夏傍晚远,山含翠,破败的木头房子隐藏其中,岌岌可危,像是再有一场雨、一阵风,就要不复存在,却是顾清淮无法割舍的故土,是他魂牵梦绕的家。
顾清淮背影清瘦修长,浅色瞳孔深处映着无边山水,唇红齿白又清心寡欲的漂亮样子,像这满目葱郁之间的绿植,被暴雨洗过,干净清澈。
这是钟意第三次来。
第一次,是去年义诊,从他的长辈、他的老师嘴里,听到截然不同的他。
第二次,顾清淮查无此人,她一个人在这从天亮坐到天黑,默默掉眼泪。
门没有落锁,虚虚掩着,早就没有任何东西可偷。
空气里都是细微浮尘,淡淡的潮湿气息,萧条到让人心酸。
顾清淮拿出手机,点开和妈妈的聊天对话框,输入:“妈妈,我回来了。”
发出去的消息,从来都不会有回音,满屏幕的消息,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钟意视线落在那张书桌,落在那上面的半张试卷,落在墙上贴着的、早已看不清字迹的奖状。
想象顾清淮是如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背上重重的书包、关上门去上学,又是如何在中秋、在新年,在所有万家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里,耳边都是不属于他的热闹。
想象顾清淮如何一个人走过少年时代,喜悦无人分享,难过没人可讲,在一个风雨天气等到警校录取通知书,走到母亲墓碑前作最后的告别。
少年背上行囊,走出大山,家乡在视野渐行渐远。
而在这钟灵毓秀的山水之间,是不是也住着一个茕茕孑立的少年。
他过得很苦,身上全是伤,也是这样的书桌,这样的昏暗屋子,疯狂刷题,想要走出大山。
贫瘠的少年时代,所有不为人知的温柔,全部、全部给了屏幕那边的小女孩。
陪着她熬夜,陪着她刷题,甚至在外婆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每天哄着哭鼻子的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