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海里,所有奇幻的景象皆如退潮般归拢为头顶的一团光晕,云不意眼前只剩寂然?无声的暗流,还有视野尽头如山峦起伏的阴影。
望山跑死马用在此刻最合适不过,明明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们硬生生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来到近前。
云不意怀里的木雕骤然?像被擦亮的火柴,举着一团光芒自发飞出他的衣襟,像灯笼般悬在一侧。
柔和的光线环绕众人身?侧,将?他们从?无边无际的深海幽暗中隔绝,也因此将?身?前那片阴影的一角映入他们瞳孔。
那并?不是山峦,相反,那是一条曲折的深渊,有类似石笋的物体从?上方倒垂下?去,如同静止的湍流,被波光折射,影子反而?投在上方,远远望着,就像连绵的山脉。
深渊之下?并?非全然?无光,在嶙峋的折角里,隐隐透出火红色的光芒,它们零散无序地分布在不同区域,却?疏密有致,甚至有一种精心测量过的美感。
云梦看了发着光的木雕一眼,往那边凑了凑,任由熟悉亲昵的气息围拢上身?,久违地感到心安与平静。
但也正是这个?举动,让他得以换了个?刁钻角度看向深渊下?方,这时?落在他眼底的便不是朦胧的光团,而?是一株株密密麻麻扎根于?坚硬石壁上,有着诸多鹿角般的分叉枝桠的植物,极类珊瑚。
它们的体表镀着熔岩色的流光,红中透出锐利的金,那色泽如同实质,光是看着便会感到眼睛被刺伤的疼痛。
云梦虽然?真身?是龙,可因为力量被封印了大半,看到它们时?依旧觉得双目隐隐作痛。
他别开?眼,对还在观察的众人传音:“到这里看。”
云不意的五感似乎被深海的死寂覆盖了部分,对着深渊看了半晌也没感应到什么不对。
听到云梦招呼,他率先赶了过去,一到云梦那个?位置,心内就条件反射地骂了句:握草(一种植物)!
那片金红色的珊瑚镌进眼底的刹那,云不意只觉得头皮都炸开?了,一点也不夸张,冷天?道紧跟在他身?后,正好瞧见他的头发像海藻团一样散开?,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什么深海贵物在那儿张牙舞爪地示威。
玉蘅落惊了一跳,他被秦离繁搂在怀里护着,也炸了下?毛:“阿意,你怎么了?”
“没什么。”传音术下?,云不意的声音幽幽淌过每一个?心头,“只是看到了我的一生之敌。”
云不意的一生之敌是什么?
冷天?道和秦方对视一眼:“浊云?”
话音未落,两人猛地加速,带起两道水流绕到云不意身?旁,看向深渊下?的东西。
那些密集生长的珊瑚令秦方耳后暴起一片鸡皮疙瘩,果然?再美的东西,一旦数量过多并?且无序堆积于?某处,都会将?原本的美丽扭曲异化成常人不忍直视的观感。
“和我们以前见过的浊云不一样耶。”秦离繁搓搓手?臂,“单看还挺好看的,多了就……噫!”
“外形不同,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不可接触、不可久留于?世的污浊之物。”
云不意的手?蠢蠢欲动,灵力流转,掀起螺旋状的风浪,盘亘于?深渊上方,像拉满的弓弦,又?似蓄势待发的巨龙。
云梦抬起手?臂拦在他身?前:“等等!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很像围绕在建木树根旁边的那种力量。”
“嗯?”云不意蹙起眉峰,“你确定?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过很多人。”
云梦诧异地反问:“它不是建木自我防护的力量?”
“当然?不是!”云不意差点在海底表演一个?三级蹦,“这种脏东西怎么可能是建木的力量!你跟随商雨规先生那么多年,见他用过类似的灵力吗?”
他的愤怒让云梦心中一惊,考虑到他可能也是建木碎片,再稍微琢磨他此时?激烈的态度,云梦的脸色也变了。
“确实没有……”
细想想
\t\t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t\t', '')(',那种力量侵蚀他的妖力,使他心性堕落,走上邪道,的确不可能是建木的灵力,反倒和海云天?、海瑛形容的怨祟之气颇为相似。
“看来建木陨落之后,与其伴生的浊云不仅被带到人界,妖界也早受侵袭而?不自知。”冷天?道踱步至云不意身?旁,凝视深渊下?的“珊瑚”,眸光幽深。
“照那两位鲛人的说法,鲸骨珊瑚——怨祟之气真正的来源恐怕并?非鲛人死后的执念所化,或许有那么点原因,但更重要的因素,应该是浊云的影响。”
秦方看向云不意:“阿意,净化一下??”
云不意点点头,抬手?示意众人退开?,体内灵力澎湃,极速运转,在压缩到极致一点后骤然?迸发,千万道灵光如旭日初升的光线涌向四面八方,硬生生将?海水都排空,在海底制造一片空旷地带。
但下?一秒,巨浪携着磅礴之势汹涌倒回,犹如天?倾地陷、泰山崩颓,悍然?冲进棱角崎岖的深渊。
“轰——”
天?地间只余这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仿佛神话时?代的回响与呼号,回震在寂静的深海,余波甚至在海面上掀起滔天?浪潮。
冷天?道脑海一震,恍惚间仿佛被抛进久远前某个?时?刻,被迫面临此生最痛的一幕。
无穷无尽的绝望自灵魂深处席卷而?来,伴随着体内暴冲的灵力,将?痛苦到无以复加的他撕成碎片。
那一瞬间,他不能分辨死亡到底是逃避亦或解脱,只觉得魂魄永陷长夜,而?他宁愿再不苏醒。
可冷天?道一眨眼,又?好好地站在原地,眼前是云不意的背影,清瘦而?挺拔,周身?震荡着翻滚拧动的波涛,却?分毫不能近他身?,他似一株扎根于?浩劫中的庞然?巨树,众生皆在他荫蔽之下?,山河无恙。
冷天?道来不及想更多,云不意空前强大的净化之术已经全力施展。
刹那间,海与天?再度颠倒倾覆,日月从?海上坠落,星辰拱卫在侧,犹如传说中的灭世浩劫降临人间。
鲛人不再吟唱空灵的曲调,他……不,他们手?持钩月般的弯刀,随漫天?星海奔赴无人知晓的战场。有旗帜飘扬在激昂的鼓声之中,定眼细看,却?是一片漫落的星宿,被长枪带往前方。
这近乎恐怖的力量还未没入深渊,里面生长的怨祟之气便被迫苏醒迎战。
它们脱离石壁,彼此粘连融合,形成一带赤金色的熔岩般的光辉,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火烧的脊骨,又?像满弦的弓,一道道祟气被弦上磅礴的力道送出,与云不意的法术正面相抗。
双方短兵相接之际,云不意确定那就是浊云,无论它们外表的如何变换,又?掺杂多少杂质,那种肮脏污浊的本质都无法改变、无法隐藏,对于?云不意而?言,清晰得如同暗夜荒野上熊熊燃烧的火炬。
他冷冷笑一声,遵循本能地一招手?,冷天?道便身?形一晃,魂魄隐隐有脱离躯壳的迹象。
所幸最后脱离身?体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那柄曾被他用以抵抗天?罚的残破权杖。
权杖落在云不意掌心,霎时?间泛起琉璃般的清光,光芒所到之处,补全了它残缺的部分,使它焕发出璀璨华彩,就像一轮自海底升起的明月,朗照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