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道素来对生死之事无感,此刻见他受伤,却觉得无名火起,再看那道巨雷与周遭尚未散尽的阵势,杀意陡升。
这道古怪的雷电显然是布阵之人留在阵法当中的杀招与后手。
阵法已破,但阵眼不除,这道雷就会借着之前数百年积攒的力量不断劈落,直到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消磨干净。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阵眼,毁掉它。
冷天道强压怒气,竹简倒飞回身前,完全展开。
他伸手覆于其上,无声的咒诀里,手掌血肉尽褪,露出森然白骨与缠绕其间的枯萎细藤。
清冷的风吹响玉色的竹片,宛若钟磬之音,向冷天道传达着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消息。
须臾之后,冷天道的手恢复正常,他一把抓住竹简抛向东面,正是地宫女尸执念中戏台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
秦方闻言,正与巨雷缠斗,一时分不开身,云不意也无余力对付阵眼,光是坚持铸起藤盾就令他两眼发黑。
就在秦离繁挽起衣袖准备玩一把命时,身边却有一道清光追上竹简,裙袂翻飞,竟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宁唯萍。
犹如水上浮萍,她身姿轻盈地抢在竹简之前翻上戏台,抬手摘下束发的木钗吹了口气,木钗便迎风而长,化作一只青色鸟儿,清脆地啼叫着落在分开戏台与后台的隔板之上。
下一秒,鸟儿浑身燃起火焰,每一片羽毛都带着一缕火种,纷纷扬扬铺满了戏台,点燃腐朽的木板,把脏污破旧的帷幕烧成灰烬。
火焰蔓延得很快,不过眨眼功夫,戏台就被烧得只剩片瓦残垣。
天上的巨雷消散,云天一清,挤压着桂村的两座山峰像沙堆般滚落。地表如血脉浮动的红色纹路仿佛冷却的岩浆,凝固后寸寸破碎。封印其中的魂魄碎片归于天地,离去时那一阵微风,犹如终得解决的喟叹。
风从四方来,吹过长天旷野,吹过桂村的屋舍田地,却再也没有鬼哭之声。
冷天道抱着云不意落地,挥手召回竹简。
秦方搂着秦离繁,平静地望向戏台废墟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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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你是何人?”
……
片刻后,云不意几人并未进村,而是在村口镇石外十米处坐下歇息,顺便有伤的疗伤,调息的调息。
云不意这回遭了大罪,分枝被烧掉无数不说,主茎也受到影响,黑了一半,像棵烤焦的韭菜般趴在瓷盆旁,中气十足地大骂布阵之人,并用仅存的力气催动枝条缠出两根顶天立地的中指。
秦方本来还担心,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冷天道为云不意检查了一下,刚才的雷击并没有伤及他的根脉,枝叶上的伤,浇两天水就能养好,不碍事。
基于此,众人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显然身份有异的宁唯萍。
宁唯萍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披着一头长发,眉目恬静,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让她赴死也从容。
云不意口吐芬芳好一阵,总算出完气,喝了口水回气之后,看向宁唯萍,问出与秦方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宁唯萍。”宁唯萍理了理头发,笑意清浅,“也是地宫里,用自己的尸体种了浮羽花的青衣姑娘——的一抹残魂。”
众人神情剧变。
这是真活见鬼了!
他们活着,鬼也活着。
见云不意等人瞠目结舌,宁唯萍垂首笑了笑,天然一段潇洒风流,有种说不出的奇异魅力。
她揽了揽鬓边的发丝:“今日之事,多谢你们了。”
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好容易反应过来,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是那位青衣姑娘的残魂,那你……知不知道桂村发生的事?”
玉蘅落在一旁故作沉稳地补充:“还有我身亡患病的事。”
“……”
众人默默看他。
玉蘅落轻咳:“还有我患病身亡的事。”
宁唯萍忍俊不禁,旋即低眉,表情淡淡的,像空茫无依的鱼。
她说:“我知道一些。或许,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闻言,云不意趴在冷天道膝盖上,塌了半边的叶子顽强地支起,仿佛支棱耳朵听人说食物藏在哪儿的小动物,身残志坚。
冷天道轻抚他边沿焦卷的叶片,力道轻得仿佛一片羽毛:“说吧。”
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扛得住他几拳。
宁唯萍深深看了云不意一眼,而后垂下视线,手指卷着一绺头发,平静地开始她的讲述。
故事要追溯到两百二十五年前,那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相遇。
……
宁唯萍出生于远州山水间一处叫桂村的地方,父母早亡,从小与胞姐宁唯笙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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