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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钰笑着问:“那么你呢?”
春愿凑上前,主动吻了下男人的下巴,她依旧没有直接说,笑道:“今儿是我的头一回,记得小姐生前常同我说悄悄话,她说,她当年是很糟糕的回忆,那个男人是个当官的,年纪很大,就跟那用了几十年的牛似的,倒是能犁地,可仔细看慢慢品,真真是又老又丑又没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唐慎钰一下子火就窜起来了,猛地坐起来,他很想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指桑骂槐说谁呢!可碍于男人的面子,又无法说出口,这臭丫头鬼着呢,肯定会说,奴婢说的是小姐的恩客,又不是大人您,您多心了;
唐慎钰狞笑了数声,双臂环抱住,不屑地看着娇小的女人,想嘲讽她几句,你当你又是什么风情万种的?和死鱼一样。可这话刚到嘴边,就咽了进去,这臭丫头才刚说了,女人和没意思的男人在一起才是毫无生气的冰,但和有情人那是冰溶于火,沸腾得热烈。
唐慎钰憋得慌,他算是明白了,这臭丫头记仇,太记仇了,就是故意在刻薄他,他真想好好“教训”顿她,让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又老又丑又没用,奈何他今晚在这里待太久了,卯时即将到,下波卫军就要过来接替他了。
男人默不作声地抓起小杌子上的衣裳,急急匆匆地往上穿。
“大人,您怎么了?”春愿也忙坐起来,用被子按住心口,慌乱地问:“是不是阿愿说错话,惹您不高兴了?”
唐慎钰那张脸都要吃人了,弯腰套上鞋,闷头就走。
春愿轻咬着下唇,紧张地轻声喊:“请大人看在阿愿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千万别同我计较。”
唐慎钰真是一个字都听不得了,风似的走了。
待门关上后,春愿瞬间变脸,白了眼门的方向,手扬起在空中打了几下,骂道:“让你欺负我,气死你!”
忽然春愿,秀眉微蹙,手捂着发痛的肚子,虚弱不已,苦着脸骂:“真是头蒙了眼的驴啊,以后谁嫁了他,可有罪受了。”
作者有话说:
报仇雪恨
整整两天,春愿都下不来床。
小腹疼、胸口疼、脖子疼、腿疼、腰疼……总之哪哪儿都疼,浑身的骨头像被拆散了般。
从前红妈妈说过,这是受用。
可春愿觉得红妈妈说得不对,这分明就是受罪。
现在回想起来,那晚简直和地狱里下油锅没区别,她就像一张面饼子,正面煎完,反着再来一遍,到后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额边的微汗,还有耳边低沉又粗重的呼吸声。
好在这种折磨只一回就够了。
这两日唐慎钰一直在忙,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也就昨儿傍晚过来了趟,逗留时长没超过一盏茶,态度冷淡而客气,嘱咐她按时用饭,再就是告诉她事情的进展。
今日,正月廿十,留芳县的马县令会开衙门,为枉死的小姐伸冤。
春愿天不亮就起来了,焚香沐浴,换上素净的裙衫,朝清鹤县的方向再三祭拜,以告慰小姐在天之灵。
约莫日中的时候,唐慎钰就派人过来找她,说时候到了,可以出门了。
……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开春后便一日暖胜一日,太阳高悬在空中,给了深埋了一冬的野草一种蓬勃而生的希望,若是细听,甚至能听到冰消融的细碎声音。
街面上依旧热闹,春愿端端正正地坐在软轿里,怀里抱着汤婆子,朝县衙方向行去,早在府邸时她的心就跳得极快,紧张得口干舌燥。
正在此时,轿子停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地,紧接着,旁边传来卫军薛绍祖恭敬低沉的声音:“燕小姐,大人吩咐过,当到了太白巷的程府外头时,略停留半盏茶功夫。”
“知道了。”
春愿淡淡应了声。
她两指夹开厚重的轿帘,一股属于初春的清冷之气立马钻了进来,往外瞧去,果然到了程府,只不过今时与往日略有些不同,府邸门口站了四个衙门应捕,个个生的强壮有力,手持棍棒和绳索,完全不理会上前来作揖打哈哈的程府下人。
很快。
从府里传来阵杂乱的喧吵声,乌泱泱涌出来好些人,为首的是个身穿官服官帽的中年男子,乃留芳县的捕头,他腰间悬挂着腰牌,一手拿着缉捕公文,另一手里拿着巴掌般宽的官刀,一脸的戾气。
忽然,几个捕快和押着程冰姿出来了!
春愿兴奋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两手抓住轿,死盯住前方。
程冰姿那婆娘上半身被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发髻松散了,金凤钗都要溜掉了,她看上去相当的愤怒,不住地踢打押捕她的两个衙役,朝那中年捕头谩骂:“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捕头不慌不忙地将缉捕公文抖落开,面无表情道:“我管你爹是谁,你们夫妇摊上了人命官司,我等奉马大人之命,特来缉拿,带走!”
程冰姿冲众家奴喊:“你们还愣着做甚,快把这
', ' ')('些腌臜大棒子打走!”
捕头仓啷声拔出刀,扫了圈跃跃欲试的程府家奴,冷冷喝道:“谁敢动手,那就是挑衅官府,嫌命长的尽管来试试。”
顿时,那些平日里张狂傲慢的管事家奴们萎了,只是嘴里叫嚣“知道我家老爷和大爷是谁么,你们才好大的胆子!”,到底没一个人真敢和官府呛。
轿子里的春愿莞尔,臭婆娘,你也有今天!
这时,她看见衙役将杨朝临也押了出来,他虽说面有惊惧之色,但比程冰姿要稳健多了,即便到这时候依旧很要面子,连连用被束缚住的双臂遮挡脸。
忽然,从府里奔出来两个年轻女子,个头稍矮的那个是杨朝临的亲妹妹--杨平安,她模样秀美,虽说衣着富贵,也戴了几件能拿得出手的金银首饰,只不过举止还是有种扭捏的小家子气,遇事顿时慌得不知怎么好,哭天抹泪儿的往前凑:“哥,他们要带你和嫂子去哪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该怎么办啊!”
杨朝临急忙道:“平安你别哭了,快把表姑娘搀扶好,没事的,等岳丈大人回来后自会救我们出来。”
表姑娘?
春愿皱起眉,犹记得那晚大人同她说过,杨朝临和寄居程府的一位表姑娘暗通曲款,看来就是这位。
春愿眯住眼仔细看,那女孩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稚气未脱,仍梳着姑娘的发式,穿着半旧的袄裙,头上只戴了根银簪子,看来家境不怎么好,瘦弱得一阵风能吹倒似的,虽未施粉黛,但貌美非常,眉眼间自带书卷风流气,慌得小脸惨白,连连用帕子擦泪:“表姐,姐夫,这、这该怎么好呀。”
程冰姿一个冷眼横过来,骂道:“滚回去,别出来丢人了!”
……
半盏茶时间到了,轿子再次被卫军抬起,缓缓朝前走去。
春愿放下轿帘,笑得满意,她手伸出去,感受阳光的微弱温暖。
小姐,你看到了么?
……
约莫行了两刻钟,便到了县衙后门,衙署里鸦雀无声的,很安静。。
没一会儿,轿子停下,春愿将衣衫整理好,款款下轿,在薛绍祖等人的带引下,便走到了衙门后堂。
刚跨进门槛,春愿就看见唐慎钰和周予安在不远处的方桌跟前坐着。
听到身后有动静,唐、周二人同时起身,略颔首,便算见过礼了。
春愿四下打量了圈,这后堂很是素简,书架上多摆放卷宗一类的东西,地上添了两个燃得正旺的火盆,很是暖和,四周窗子挂上了防偷窥的帘子,故而里头有些暗。
春愿疾走几步上前,蹲身分别给唐慎钰和周予安见礼,谁知不留神,面纱忽然掉落。
她赶忙要去捡,哪料周予安快了一步,弯腰去拾。
春愿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唐慎钰。
唐慎钰面无表情的,但眼睛里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眉头也微蹙起,仿佛在苛责她:你又犯本官的忌讳了!
春愿忙微微摇头,用眼神告诉他:这回还真是意外了。
“燕小姐,您的面纱。”周予安两指夹着递来。
春愿几乎是瞬间恢复如常,双手接过,忙重新戴好,她再次道了个万福,真诚道:“妾身虽久居深宅,可也知道二位大人最近的辛苦,千言万语,深谢您大人和侯爷了。”
唐慎钰刚准备开口,却被周予安抢先了一步。
“小姐客气了。”周予安虚扶一把,仍摆着侯爷的骄矜架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的当口,他不免又多看了眼眼前的女人,奇怪,真是奇怪,几日前刚见她时,她还畏畏缩缩的一脸稚气,怎地如今成熟许多,就像花骨朵被春日雨露浇灌过,忽然绽放了,又清纯又媚的,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
“都坐吧。”唐慎钰冷着脸说了句,横身挡在表弟前头,率先坐到了正中间的上座。
春愿觉得周予安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她坐到了大人的右手边,略瞅了眼,案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点心,三杯热腾腾的茶,用余光扫去,唐慎钰穿着燕居常服,一如既往的冷漠自持,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接近;
而周予安还是华服玉冠,面容邪气而俊美,言行举止挑不出任何礼数上的错处,可眼神里的傲慢无时不刻在告诉你,什么是门第,什么是云泥之别。
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了,气氛忽然冷了。
唐慎钰端起茶盏,不冷不热地问了句:“这两日给小姐端去的汤药,可有按时喝?”
春愿晓得他在说止疼和避子药,颔首道:“都喝了,多谢大人关心,伤好得差不多了。”顿了顿,她也问:“那日偶听您抱怨身上疼,现下好些了么?”
唐慎钰耳朵红了,面上仍淡淡的:“本官也吃了药,早都不疼了。”
一旁的周予安听得一头雾水,忙凑上前询问:“哥,你哪儿不舒服么?”
唐慎钰自然不好意思说,疼是因为那晚消守宫砂的缘故,斯条慢理地饮茶,道:“不妨事,不过是手指
', ' ')('被门夹狠了,有些疼。”
周予安了然:“原来是这,我说这两日看你一脸的不快,大家伙儿谁都不敢问你,还当出什么事了,现在还疼不?”紧接着促狭了句:“要不我给你揉揉?”
唐慎钰噗地吐了茶,捂住口猛咳嗽,耳朵更红了,白了眼周予安:“当着燕小姐,没个正经。”
周予安更迷茫了:“怎么不正经了?”
春愿尴尬要命,她掩唇轻咳了声,忽地听见前堂响起股子喧闹,忙起身,行到遮挡着的折叠木屏风前,透过镂空的雕花往外看。
外头是县衙正堂,这会子倒是“热闹”得很。
正堂上房挂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师爷坐在案桌后,整理着笔墨文书,下头左右两侧立着手持长棍的衙役。
花妈妈此时惴惴不安的跪在正中间,她身侧摆着口棺材,许久不见,花妈妈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今日要上公堂,捯饬得很端正,穿着秋香色的袄裙,脸上的脂粉全部洗去,颇有几分疲倦老气,腰间绑了麻绳,发髻上别了白花,以显示她在吊丧。
而堂下来了许多“观看”断案的百姓,约莫有是十五六个,奇的是,这些百姓看起来都很有钱,穿戴要么华贵、要么干净笔挺,而人群中有三位父子很显眼,怒气冲冲的,一脸一身的伤,正是那晚在程府门口见到的利州石家父子!
春愿忙转头望去,此时,唐慎钰和周予安亦起身走上前来,她颇紧张地轻声询问:“唐大人,外头这些人……”
唐慎钰还未说话,再次被周予安抢着插嘴,他双臂环抱在胸前,下巴骄矜地昂起:“原本这宗官司悄么声办完就行,可表哥却认为沈小姐受了大委屈,所以命马县令将本地有名望的乡绅贤达请来,共同观案,将这事前因后果公之于众,还小姐一个公道。”
春愿猛地身子一震。
她万万没想到唐慎钰能为小姐做到这步。
周予安凑到唐慎钰跟前,压低了声音:“表哥,我还是觉着这排场太大了。”他淡淡地瞅了眼春愿,皱眉道:“原本沈小姐平安回来,咱们就该赶紧回京的,把事做绝了不好,现在趁着还未开堂,还有回寰的余地。”
唐慎钰轻笑道:“戏台子都搭好了,哪里有退缩的道理?他们不仅欺辱了沈小姐,也差点误了本官的差事,你说我糊涂也好,骂我骄悍也罢,我就是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还要让他们的罪行记录在档,让他们哪怕死了,墓碑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受人谩骂唾弃!”
周予安还想说几句,忽然发现春愿神色不对,这女人竟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给唐慎钰磕了三个头,眼泪把面纱都打湿了,颤声哽噎道:“小女子多谢大人替……替我讨回这个公道!妾身万死难报大恩。”
唐慎钰双手背后,目视前方:“燕小姐言重了,一点小事,可足挂齿,请起吧。”
春愿捂着发痛的小腹,吃力地站起来,深深地望向唐慎钰,心里说:多谢了,大人,身子给了你,我不后悔。
春愿用帕子抹去眼泪,接着往外看。
随着左右衙役的呼喝“威武--”声中,马县令走了出来,他坐到正堂之上,虽说一脸的严肃,可眸中仍有些许不得已的惧怕,他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喝命:“将人犯带上来!”
不多时,几个衙役便押着杨朝临和程冰姿夫妇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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