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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暖笙哑然。
戋戋在旁边听着,明白不是小字惹人嗤笑,而是贺老太君对她的宠庇一去不复返。
她对这个新来的月姬,不能说不怨,却非是因为争夺沈舟颐。
午后毒日似火蝉鸣如浪,戋戋在敞厅的美人榻上懒困地小睡,听侍女禀告:月姬在外面大太阳地等着,死活要见她,要给她请罪,已苦候有半个时辰。
戋戋厌烦,不知道月姬又打什么主意。懒洋洋上了个淡妆,才姗姗而出。
月姬的道歉之语倒也诚恳,说自己曾被卖到勾栏去,不懂什么规矩,若不经意惹沈舟颐与她生分了,望戋戋能原谅。
戋戋心想她和沈舟颐吵架,倒和月姬没什么关系,对月姬这话不置可否。不过沈舟颐也真够多情的,连勾栏的美人都要采撷入怀。
花园白芍药开得正好,蜂蝶蹁跹,妻妾两人漫步游园,走在阴凉下。
走着走着,月姬慨然道:“奴婢不吐不快,其实奴婢初次看见夫人时,就觉得惊讶,夫人生得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戋戋问:“谁。”
月姬踌躇片刻,仿佛难以吐口,“我养母。”
戋戋脑袋顿时嗡地一声,面色惨白,疑神疑鬼地剜向月姬。
“你养母也是勾栏女吗?”
月姬单纯地回答:“做过,不过已从良了。”
戋戋真想让涵秋给月姬一嘴巴。
月姬傻乎乎的,这才意识自己的失言。没事说夫人像别人作甚,岂不是讽刺夫人也是勾栏女?登时跪下,梨花带雨,致歉连连。
戋戋劝自己忍,忍。
打了月姬,沈舟颐定然找她的麻烦。
假山石巍然耸立,眺望贺府外面的街景正好。戋戋被妾室的话搅得憋闷,自顾自快步往假山石上走去,月姬也跟随小跑着。
月姬端是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就是此等矮矮的假山石,也能失足摔倒。戋戋以为月姬要耍花招陷害她,便欲抢先一步托住月姬。不料脚下鹅卵石滑腻,月姬无恙,戋戋自己倒一溜滚摔到假山石后面。
丫鬟们纷纷尖叫道:“小姐!”
戋戋扶着酸痛的脑袋被众人扶起,腿侧火辣辣的疼,摔得有点懵。
月姬吓得跪在戋戋面前,泪坠如线,“夫人,您没事吧?”
戋戋缓了片刻,吸几口清新空气,神志才渐渐恢复。她额角有一块轻微擦伤,腿侧的肉被山石磨得青肿见血。
月姬自责不已,定然要护送戋戋回桃夭院,亲自服侍上药。
戋戋怕苦,不喜欢吃药,更对这柔弱无骨的美人微微有气,并不乐意她缠着自己,月姬却态度坚决。
路过垂花门附近时,邱济楚正和沈舟颐义诊归来。
月姬的侍女见到沈舟颐,可算见到大救星了,忙不迭对沈舟颐禀告道:“刚才姨娘游玩时,差点摔下假山石。”
沈舟颐问:“怎么弄的?”
侍女道:“鹅卵石滑倒。”
沈舟颐瞥向月姬身后,戋戋也在。她的额头半缕发丝散下来,躲躲闪闪。他目光别有深意地胶着在她身上,她头垂得愈低。
月姬这时挽住沈舟颐的手臂,软声道:“夫君,别听下人胡说,妾没事的。”
沈舟颐想叫戋戋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后者却福福身走开,留给他一个空荡荡的背影。
他难以宣泄的憋闷。
戋戋其实是故意散下一缕头发,以遮住额头青肿的,免得叫人多想。额头的伤不算什么,真正咝咝啦啦疼的是腿侧,可能要发炎症。但她心境灰暗之下,并不如何在意自己的身子,发不发炎症倒也无所谓。
戋戋昏昏沉沉倒在床榻前,晚膳凑乎着喝了几口汤。天色一擦黑,桃夭院便早早灭灯,这几日沈舟颐夜夜都宿在月姬那里,想来今晚也不例外。
涵秋帮戋戋掩好帷幔,坐在地毯上守夜。不多时,却见双页门被沉沉推开,竟是沈舟颐到来。
涵秋稍惊,起身要去喊醒戋戋。沈舟颐束了根手指在唇边,摇头示意不用忙。
涵秋知趣地退下,沈舟颐独自掀开重重帷幔,窥见闺帐深处那香簟静眠的人。
她睡觉还是喜欢缩成一团,无论冷还是暖。素白的寝衣将她的雪肤半遮掩住,长长的漆发散落满枕。
沈舟颐有种打开宝箱,柔光四射的感觉。
他不禁心中升起满足,就这么把她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里,很踏实,很安全。他轻轻扒了下她的肩膀,撩开她额头碎发的遮挡,果然有一块红肿——凭他作为大夫的直觉,当时在花园就看了出来。
戋戋于半梦半醒间觉得额头凉丝丝的,双膝复又被人分开,猝然惊醒,又惧又耻辱地盯向昏暗中的男子,魂飞魄散,“沈舟颐……沈舟颐?”她玉白小脚不听使唤地抽动,以为他半夜摸过来为做那事,贝齿格格而颤,强自忍受委屈,“你要就要,何必夜里偷偷摸摸……”
沈舟颐被她的脚乱踹了好几下,踹得本来正经的衣衫凌乱。
', ' ')('他不愿置辩,以手锁住她的双脚踝将她拖拽回来,一边给她瞧病。
“都摔成这样了,为何不告诉我?”
剥掉她寝衣,借着蜡烛看她腿内侧,磋伤得远比想象还厉害。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抖冷,气她胡来。
他这几日蓄意不过来,又是跟月姬放风筝,又是赏月姬东西,其实多有刻意做给她看的意思,试试她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禁不住主动来找他?可见到她把自己弄得这么多伤痕,他还试探个屁。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沈舟颐咬牙骂她一句,“想死的话告诉我,我来,我还能报报仇,由不得你天天乱来。”
戋戋心头刺弄,被这些死呀活呀的字眼激得甚是不快。他对别人那样温柔是她亲眼看到的,对自己就总是疾言厉色?而且,此番她受伤还是因为他的爱妾。
她绝然道:“是的。不过你管不着。”
说罢她又要乱动,沈舟颐手臂骤然加大力道,她痛然柔媚地叫了声,方老实下来。
待处理净腿侧的伤口,戋戋一得自由,立即如滑鱼般从他怀中脱开,霸占床榻正中间的位置,根本没有让他留下过夜的意思。
沈舟颐愠然之下还真要走,焚烧的暗火却生生迫使他又转回来。
方才摸过她,掌心还残存着她雪肤上旖旎的暖香……一日不摸,如隔三秋,算起来他都忍欲好几年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俯身下来亲戋戋,泄愤似的,亲得戋戋寒毛倒竖差点晕过去。她不由自主地往里缩,沈舟颐便借着这点腾开的位置趁机与她鸳鸯共枕。
“你好脏。”戋戋极不情愿,但苦无善策,“别碰我。”
“胡言,我刚才沐浴熏香过,如何就脏了。”
沈舟颐摩挲到她细软的腰肢,好暖,好适意,比他独自一人睡书房温馨多了。差点忘记,戋戋现在就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他如何睡不得。
他强行留下,问心无愧,拿出那副无耻的嘴脸:“你腰好细啊,让为夫量量有几寸。”
戋戋反手给他一耳光,但由于角度不适,巴掌软弱无力。沈舟颐十指顺便将她扣住,磁哑的嗓音钻入她的耳膜,“戋戋,这几日叫你独守空房了,你想没想我?”
修长的骨节像尺子,她是又瘦了,得多吃些补补。
戋戋气息杂乱,骤然听到这个小字,免不得又念起贺老太君对她倒塌般结束的爱。
“祖母说这小名不用了,以后叫回我的大名。”
沈舟颐毫不在意:“别人怎么叫你是别人的事,我乐意叫你戋戋。”
轻抚她额头的红肿,琢磨着月姬是不能再与她见面了,还是应该先把月姬丢出去,等需要的时机再提出来用,戋戋适合被与世隔离起来,只见他一个人就够了,免得再受这些乌七八糟的伤害。
思及此处,他道:“今后别老和月姬混在一起了,没事找找我也好。”
“我今日可并未欺负你的爱妾。”
沈舟颐听她一口一个爱妾,微觉烦躁,也不知她在着急澄清些什么。她若真欺负了月姬,他还没准高兴些。
不过眼下并不是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时刻,便也就按住不提。
“好,你没欺负她。”
沈舟颐不愿再和她纠缠那些有的没的,将她覆在身下,把几日来缺失的肌肤之亲悉数报回来。
“那你就来欺负欺负我吧。”
戋戋惊惧,谁要欺负他呀,躲他还来不及。可他的热忱似大海,波涛汹涌地将她吞噬,弄得她快要窒息。
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选择反击。万种情思,千般旖旎,都在静夜霭霭之中。只是不知月姬和他宿在一起时,是否也是这般婉转恣意的。
第41章 豺狼
这一夜芙蓉帐暖缠绵悱恻, 沈舟颐次日神清气爽,便替戋戋出口气,让月姬闭门思过并且敲打她:夫人是必须要尊重的, 做妾的应该全力侍奉夫人, 即便有刀山火海也要挡在前面, 而非反过来让夫人受伤。
月姬甚为委屈,毕竟不是她故意害戋戋受伤的,她自己也受惊不小。沈舟颐平日对她的爱护都在表面,这次整夜宿在戋戋房里, 一句安慰她的软语也没说,还冷冰冰地降罚。
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就要消散了。
前几年月姬住在别院时, 沈舟颐每月都会给她很多的钱, 让她肆意挥霍, 过得像大小姐一般自由自在。如今入府拥有了姨娘的名分, 靠那三瓜俩枣的月例过活,还要仰大妇鼻息, 日子过得反倒不如从前。
“夫君究竟还是喜欢他正室娘子多些。”
月姬自怨自艾,和贴身丫鬟念叨,“听说若冰小姐从前是夫君的表妹,青梅竹马之交, 若冰小姐弃了魏王府那样的高门不嫁, 都要嫁夫君, 自是情意匪浅, 非我这样卑贱的出身可堪比拟的。”
甚至直到现在, 她臂间的守宫砂还洇红如血,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给人做了这么许久的妾身体竟
', ' ')('还完璧如初, 说出去都奇怪可笑。她之前以为沈舟颐是因为没娶嫡妻,不愿先弄出庶子女,所以才不破她身的……现在正妻也娶完,他究竟还要把她像猪一样养到何时?
丫鬟道:“公子是正经人,并不贪图您的美色,可能生来禁欲,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月姬叹气,说服不了自己。若是他真的禁欲,为何贺若冰每日清晨腿软腰酸?
她好生欣羡贺若冰那高贵的出身,疼爱的祖母,众星捧月的幺小姐,天生就是沈舟颐要疼惜怜爱的小妹妹。贺若冰可以对沈舟颐任意发脾气,无所顾忌,而她在他面前如履薄冰,就只敢毕恭毕敬侍奉着。
“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贺小姐也没多高贵。听说她和魏王世子曾搞在一起,甚至进过魏王世子的私宅,当过人家的外室。现在她虽是夫人,但未成婚时她就媚惑公子,好生放浪无耻……那时候,她还是公子名义上的妹妹呢。”
月姬并没听过这些秘闻,惊得瞪大眼睛。实在难以想象,他们还当兄妹就已不清白了吗?算起来,那时候月姬正住在别院。
戋戋原本是沈舟颐的表妹妹,月姬原本是沈舟颐的姬妾。戋戋和他兄妹亲情,月姬服侍他床帐里的事才对。
竟好像反过来,他把月姬当妹妹养,把戋戋当姬妾睡。
“姨娘也别伤怀,抓住公子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待服侍公子,来日诞下一儿半女,姨娘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月姬从没敢奢望进府,更没想过和戋戋争宠。
但现在,好像由不得她不争了。
……
吴暖笙病倒了,那家的事须得由戋戋自己应付。
戋戋的亲生母亲姓姚,名叫姚珠娘,是个爱胡搅蛮缠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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