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婧将老旧得有些残破的屋子打扫干净,在奶奶黑白的遗像前站了一会,到底还是只拿走了一张小相。奶奶一辈子守着这个屋子守着她,看着她从从咿呀学语到如今亭亭玉立,应当是舍不下这些点点滴滴的。
“奶奶,这一次青青自己去了,奶奶在这里,不要忘了青青。”
门外的保时捷和这绿意盎然的村子格格不入,中年男人身姿挺拔,指间夹着烟不时弹落灰尘,融进泥土里看不见影子。他拿眼打量着的灰白的屋子,田地里成熟了却只收了一半的黄豆,柿子也红红地挂了满树。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都留着影子。
陆婧扣上门锁,又细细检查了一番,慢吞吞走到车前。
“我…好了。”她还是不习惯叫出那个称呼,尽管从血缘上讲,他确实是自己的爸爸。
“我们走吧。”陆国华掐灭了烟头,转身上车。
陆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一直看着窗外,景象迅速变换着,从田野树林到空旷的马路,再到逐渐清晰的高楼,她想了很多。
“青青啊,你也大了,可惜奶奶这身体到底是不中用了,我打过电话给你爸爸了,过两天他来接你,奶奶守不住你了,他到底是你爸爸,你妈妈已经走了,别跟他拗着,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是前两天奶奶借着回光返照的力气跟她说的,只要奶奶开心,她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何况,她高中还没念完,又怎么跟陆国华拗着呢。
陆婧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陆国华年轻时的一个错误。陆婧的妈妈陆青儿虽是农村里的娃,却生得极美,十里八村多少小伙子都念着,大抵是被陆国华的好看的外形迷了眼,外加上能说会道的嘴,尚未摆酒就怀上了陆婧。村子里的青壮年多是出去打工闯荡,混出名堂的鸡犬升天,便是混不出的,工资也比呆在田地里丰厚不少,陆国华也不例外。
不过陆青儿没能盼回她的良人,因为生陆婧的那个晚上,她就难产去了。或许是好事,陆婧后来想,毕竟她再也不用知道其实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早已另立家室另娶旁人,甚至有一个比陆婧小不了多少的孩子。
多残忍的事实,那么多的浓情蜜意,连十个月都没挺过。
后来陆国华也回来过,不过奶奶从来不见他,奶奶总说人穷志不穷,陆国华背信弃义的样子,绝不是她的儿子。
到底还是人穷志短了,临终托孤竟还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或许陆国华是有一丝歉疚的,多年前留下的手机号码还能一打就通。
不过陆婧无所谓,本就是她父亲,亏欠了十六年,现在才承担起扶养她的义务。陆婧不觉得哪里不好意思。
“青青是吧,我给你办好了转学,回头你和弟弟读一个学校一个班,两个人互相照应着一点。”
“嗯,谢谢。”
陆国华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女儿始终望向窗外的样子,也开不了口。
车子抵达的地方是一座花园洋房,陆婧之前也见过,不过是在家里的大屁股电视机里。她都有点哭笑不得,这是要麻雀变凤凰吗?
迎接她的是一个女人,想必就是她爸爸的老婆了。栗色的大波浪,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都是甜甜的,“你是陆婧吗?你好,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你可以叫我李阿姨,不过你要是叫我妈妈我也很开心。”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对前妻的孩子这么热情,嗯,不对,或许也不能算前妻,又没领过证,不知道这个阿姨和她妈妈谁更漂亮,陆国华还真是齐人之福。
陆婧这样想着,有些失神,被李雪莹牵着进了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倒是简单,白色为主,都是些简单的家具没有多余,和屋外华丽的样子形成了对比。
“露露,这是你姐姐。”露露,好娇气的名字,抬头却对上一个身姿颀长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