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他总是在官周和谢以身上,看出一种自己和郁然的模样。
但他们是亲戚,也许是他想多了。
杨木走了之后,比赛依旧在继续,集训营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从开始一整个会议室齐齐整整坐满,到现在有半个场子空空如也。
之前组队的两个小姑娘也走了一个,夏恬用尽全力了,没有遗憾,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交代。
只是用尽全力之后,精神上很满足,心里却空落落的,下场以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
本就绷着一根弦的选手们,心理压力巨大,三三两两地上前安慰。沉重的空间里,像笼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气氛更加低迷。
官周也没想到自己能留这么久,但是他的确进步很快,前十五天的培训肉眼可见地在他身上见到效果,每一天都像新长的竹节,一天比一天蹭得高。
但他好像也不高兴。
第三轮开场时,这种郁闷犹为显著,走到哪里都散发着一种“我要献祭周围五米所有人”的气场。
官周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的人继续演讲。
官周半阖着眼,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耳朵里是台上的人声,眼睛却斜睨着窗外。
旁边是一扇毛玻璃的落地窗,模糊了酒店院子里绿油油的植株,郁郁葱葱的颜色落进他冷淡的眼底,所有生机勃勃都被冻上了,滋滋冒着冷气。
少年流畅的下颌线这个角度显得平添几分锐气,每一个棱角看上去都是大写的“很烦,别惹我”。
这几天都是这样,谢以盯着看了一会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喉结轻轻地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要不要请一天假出去逛逛?”他说。
官周下巴微微抬了一下,没转头:“干什么。”
“散散心。”
“……”官周说,“不去。”
“过来。”谢以曲着手指,在他搭着的那截扶手上敲了敲,拿出了手机。
官周蹙着眉转过头,挡在视线前的是一部黑屏的手机,玻璃面映着他满是郁气的眉眼。
“再不出去走走,可能得出事。”谢以说。
“出什么事?”
“警察局一日游吧。”
“?”
“携带危险品。”
谢以说:“再熬个两天,你就可以成为危险分子了。”
“……”
官周看了他一眼,然后抿直了唇又别开了眼。
那天以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一如既往,每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喝,共用一个不大的空间,没入对方的生活,就连对方一睁眼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都很难不留意到。
官周当时借了醉酒的由头,醒来以后也要随着这个由头将记忆尽销,所有开口的未开口的话都湮没在那个静默的夜晚。
他不知道谢以怎么想的,有没有察觉到他这些不敢与人知的心事,他有时会怪对方温吞,有时又觉得自己卑劣。
对方还在光里,他就只能在暗处试探。
一切好像都那么有条不紊,按照正常的节奏继续下去。
但是喜欢的底色是贪心,遮羞布已经掀起来了,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装作浑然不觉。
官周呼了口气,嘴角线条拉得冷直。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震,他起初还不想理,结果这人锲而不舍,嗡嗡声接二连三,让他满脸不耐烦地掏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他爸的友情问候。
—小周,是不是还有几天就回家了?
—现在在集训营怎么样?这么久了,吃的喝的也适应了吧?
—爸爸已经回江北了,你过段时间过生日,我这些天都在家,等你过完生日再接活。
—今年是18岁生日,过完就是大人了,本来想把你外公接过来,但是外公年纪大了,还是不折腾老人家了。
—等你回来我们去看一趟你妈妈,让她也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了。
—你和舅舅还好吧?你也别总是让人家照顾你,他身体不好,你们相互照应着,你也多留意一下他的情况,别让他累着了。
噼里啪啦一大堆,官周敷衍地挑着回过去。
—嗯。
—哦。
—行。
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指尖悬在半空中,输入框里一个“好”字怎么样也按不下去。
他挣扎了两下,然后臭着脸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好个屁。就因为他才不好。
今天最后一个演讲结束,半天的时间又淘汰了一批人,接下来留着的几个选手都不容小觑,每一个都有鲜明的个人优势。
有几个挂逼,不仅即兴发挥比别人雕琢了一个小时的稿子都好就算了,还炫技地在底下候场时开始倒背。
气势上就先压倒一片心理素质不行的。
后一天的对手抽签链接分发到每一个人的手机里,所有人屏气敛息,都在心中暗自祈祷分到一个实力稍逊的对手,再不济旗鼓相当也行,就是别火星撞地球。
官周恹恹地点了一下,随着界面上的电子扭蛋机咕噜转动,一颗黄色的球从底下开口溜了出来,紧接一段五毛钱的便宜特效,上面浮现出了楷体黑字的名字。
肖端。
倒背演讲稿的牲口。
……
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6000-7000的,但是好像太长了,还是今天先发吧~
第55章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想牵。
那个名字仿佛自带炫酷的出场音乐, 官周觑了几秒,默默从屏幕后移开了眼。
“抽到谁了?”谢以问。
官周直接把手机摊在他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谢以扫了一眼, 显然也是没想到他手气臭成这个样子,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开始找补:“挺不错, 他虽然实力强, 但是也有不少地方有问题……”
说着说着, 说不下去了。
什么地方?提前迎接胜利的心情太明显了吗?
……
官周收回手机, 别开眼又闷闷地望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明明什么也没做,连句抱怨都没有, 但就是让人觉得, 他不开心。
谢以轻轻眨了一下眼,平放在扶手上的手,食指蜷曲压进手掌下。
他听见官周又说:“明天我要请假。”
“好。”谢以立刻答应,“想去哪逛?”
官周又闷了一会儿, 半晌才说:“我自己去。”
“你……”谢以眉尖微不可察地蹙起来,动了动嘴唇, 下意识地要说些什么, 声音卡在喉腔, 过了一会儿, 才说了一个字。
“好。”
次日闹钟在枕头底下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