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对面, 靠在桌沿上, 垂眸看着脸色复杂的官周, 弯了弯眉眼:“你要对我负责啊。”
“……”官周面无表情地觑着他。
谢以:“怎么?你竟然还想把我赶出去?”
他“啧”了一声, 装得挺失落:“我还以为我们至少也有点革命友谊。小小年纪,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语气,听得官周牙酸。
他后牙紧了紧,捂住了半边耳朵,近乎粗暴地扯了扯耳轮,没好气地说:“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赶你了?”
谢以:“不赶?”
官周冷睨着他:“你都进来了,我把你打出去?”
谢以笑了一声,腰胯离开桌沿,不逗他了,绕回到纸条上特意强调的那个“记得吃饭”的问题上:“吃什么?”
官周中午吃的食堂,一中的食堂是全国食堂里最典型的那种,一堆小铁碗隔水保温,做法按统一公式,味道像预制菜。
说好吃又挺难吃,说难吃又还能吃,不饿的时候不想吃,饿的时候将就吃。
总而言之,就是鸡肋。
折腾了一天,打架还耗费了不少体力,官周其实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肚子里就有点空,放学又耽误那么久,此刻更是饿得胃疼。
他拉开冰箱门在里面翻了翻,没看到做好了的饭菜,只有一盘切好了的胡萝卜,和半碗盖了保鲜膜的肉在腌。
保鲜膜没裹全碗口,留了个空在通风,估计是宁阿姨做饭做到一半犯了病,急急忙忙,收拾都来不及。
官周把冰箱门拍回去,掏出手机点进蓝色软件翻了几下,随口问道:“披萨吃不吃?”
说完又自我否定,带几分嘲讽:“忘了,你不配。”
“……”谢以气笑了,从外面走进来,“没东西吃么?”
官周抱着胳膊从冰箱上让开,从嗓子眼里“嗯哼”了一声。
谢以非要亲眼看见才相信似的,又打开了冰箱门例行检查。
官周懒得看他做无用功,低头翻着外卖列表。
他嘴不算挑,只是不喜欢食堂那种大锅菜,放在热水里一温,先把锅气散了个干净。所以隔不了几天,他要么得到校门口的地沟油一条街转一圈,要么就得蓝色黄色软件轮流宠幸,频率高到他的账号被列入杀熟列表。
屏幕最顶上推送了几家炸鸡店,底下特意用黄框标了四个字“我常点的”,为了吸引注意还加了个双引号。
结果他停也没停,就快速地指尖一滑掠过了,扒拉了几下,最后停在两家店纠结。
一家“十全大补·朱记药膳”,另一家“江南好”的扬州菜。
他轮流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其中一个,正要添加,听见谢以问:“吃不吃面?”
官周没意见。
他头也没抬,退出好不容易选好的店,在搜索框里输了几个字“面”“清淡”,扫了一眼,问:“三鲜阳春面?”
谢以没立刻回答,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带那么点欣慰地感叹:“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信任。” ?
什么信任。
官周莫名其妙,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抬头看他。
冰箱门大敞,谢以站在前面,一手扶着门,另一手拿了包挂面,三根尾指还扣了两个鸡蛋在掌心里。
官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然后就见着谢以转过头来看他,半边脸映着冰箱冷白的光,显得另半边轮廓更深。
“可能没有三鲜,只有鸡蛋清汤面,少爷你凑合一下?”谢以说。
官周目光在他脸上和手里的东西上来回转了两圈,问出了心里觉得自己在做梦的问题:“你做?”
谢以一派自然地点头。
官周顿了顿,然后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得清么?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谢以听懂了,他在说自己拎不清几斤几两。
他为自己澄清道:“知不知道留学生出国后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官周瞥着他:“学英语。”
“浅薄。”谢以解开袖口扣子,将长袖挽至手肘处,露出来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淡淡的青色浮在薄而结实的肌肉之间,“留学生的第一要务,就是学做饭,不然一个星期后你就得到华人街要饭。”
官周还是不信他。
他自己天生少爷命,要人伺候,他认。但是谢以看上去跟他没差,说不定还要更甚,在平芜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日三餐就差送到嘴边。
这样的人,会做饭??
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官周觉得自己也能会。
他将信将疑,但也没说什么,外卖软件没退出去,留有退路似的只将屏幕一熄,揣回兜里。没有出去等,而是让出了位置,靠在门口,正好将对方的动作净收眼底。
谢以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手上动作虽然还有几分生疏,但大体上还是有条不紊,看得出来不是生手。
官周盯了一会儿,突然看见案板上显著夺目的一片鲜艳,像领导视察一样,明明抱着胳膊,走得慢慢悠悠像散步,却看上去总像是揪着人短来讨伐,气势汹汹。
谢以以为他是饿了:“急了?还有一会儿,要不你开局游戏?”
官周表情凉飕飕的,只用下巴点了点案板上的一角,刚切好的小米椒露着娇艳欲滴的红,足足堆满了一整个角。
接着,他也不说话,直接掀起眼皮,转眸冷睨着谢以,像是在等个解释。
谢以看着他,也没什么该有的心虚,面面相觑,对视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笑了:“本事挺大,管起舅舅来了。”
官周冷呵一声。
谢以赶在他出口翻脸之前先老实告降,当着他的面,把那一角的小米椒全扔进垃圾桶里:“满意了么小朋友?”
官周没吭气,站回去,又看了一会儿,直到谢以看他站了半天,手机也不玩,打趣道:“来监工?这么认真,怕我往你碗里下药么?”
对啊,他待在这干嘛,看厨房小白嘚瑟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么?
官周愣了一下,像是尴尬,又像是掩饰带过似的,抓了抓刘海,坐回了餐厅。
谢以做的面其实也就那样,应付自己的东西能有多好吃?一碗面看上去最诱人的是葱花,煎蛋的边角还有点略微的焦糊。
大概是真的饿了,官周对着这样的东西,竟然吃完了。
他懒靠在椅子上,望着只剩面汤的碗,心道周宇航说得对,他最近的确是有点太好讲话了。
谢以问:“紧张么?”
官周知道他说的什么,这种竞赛他也参加过不少,真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胸有成竹的挂逼才这么有底气。他毕竟也是个临时抱佛脚的,现在还能勉强说个“还行”,真正要问紧不紧张得明天身临其境了才知道。
但是面子不允许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