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说得兴起,低着头对着桌面,桌面盖着的玻璃板下压着高一以来每场大考的考试成绩,手指点上官周的名次。
“你看看,你要是真无药可救我就不管你了。你看这——你高一还在吊车尾的位置,现在高三已经到车头了,怎么就不能安心下来,好好读书,把心静一静,冲个更好的大学呢?”
王主任每到提问的地方就要弯起指头,指节“嗒嗒”地叩在桌面上,敲得整面玻璃一起震。
张扬的心也跟玻璃震,快碎了。
往常这个时候,来的都是官周爸爸,对方笑呵着一张脸,上来就握着他的手道歉。
“张扬是吗?是叫张扬吧。”他说,“孩子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叔叔带你去医院检查一遍?你们两个也真是,打打闹闹没点分寸,手上没轻没重的——头晕吗?真不用看医生?”
虽然不说有多歉意,甚至有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至少态度还是在的,让人听起来首先消了一点火气。
哪里像这个舅舅一样??简直包庇!纵容!!助纣为虐!!!
这两个人竟然还在办公室、在挨批的时刻旁若无人地聊起小天!有没有王法!!
谢以顺着王主任指的成绩表扫了几眼,不吝赞美:“厉害。”
“分数挺漂亮。”
“你这实力,强得可以啊。”
“……”
“一般。”官周说,“就这样。”
谢以听言微低了头,弯了弯嘴角,喉结流畅地攒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官周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以:“你爸出差,我不来你打算让谁来?”
“……”爱谁来谁来,反正不要你来。
“张叔。”官周说,“我爸有事张叔会来。”
谢以:“让他来为什么不让我来?”
“……”
谢以追问:“你和他关系很好么?”
官周梗了一下,选择不纠结这个话题,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没什么好说的,变扭地偏了偏头。
他目光望着窗外,远处校门口的公告栏前围聚着四五个老师,公告栏的玻璃隔板大开,上个学期留下的照片全部被摘了下来,正在一个一个换上新的。
政教处的几个老师都是中年养生阶段,九月头余暑未消,屋子里空调开到三十度,没有风的密闭环境之下甚至比外头还热,闷得人额发湿润。
王主任喋喋不休,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官周,老师跟你说实话,老师心里是对你有很大期待的。你脑子灵光,心思也不杂,除了脾气暴躁总跟同学相处不好之外我还真挑不出来什么错。你如果调整调整你这个性格,稍微开朗一点活泼一点,一定会给自己开拓出更宽的道路……”
官周半阖着眼,开始犯懒,走神中突然手指一凉。
桌面以下,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有人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温温凉凉的触感一瞬间让他清醒。
坐着的那人低低的声音从略矮些的地方传来,显得更轻。
“上次和你说下次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下次。”
他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引了人注意,就收回了手。
官周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那一丝凉意缠在指尖未消,他默默地将手缩进袖子里,片刻后,淡淡开口:“不想见你可以不来。”
谢以笑了一下,王主任被打断,蓦然抬头,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停住了看他。
谢以道歉:“不好意思,咳嗽,您继续说。”
“哦哦……”王主任被他这么一下,话噎在喉咙里,想不起来刚刚说到哪。
谢以提醒道:“他马上就要升入大学,要进入社会,难道以后到了社会上也这么冲动吗?”
“对,难道到了社会也这么冲动吗?”王主任立马接上,又赞赏地对谢以道,“官周舅舅,我见过这么多家长,还是你听得最认真,你要是能多教一教官周啊,不怕他改不掉——我继续说,你以后到了社会上,见到的人会更多……”
张扬崩溃。
到底哪里认真,你能不能竖起耳朵听听,这人说小话怎么还能听得进训啊???
“怎么会。”
谢以声音又低了些,气音说:“怎么会不想见你。”
“特别想。”
官周一个字也不信,他这人要真想哄人嘴巴里说得比谁都好听,要不然也不能哄得平芜那一圈人摸不着北。
离谱时,能在陈姨坐院子里拔白头发叹气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心理负担道:“叹什么气,这不还是十八岁么?我带你出去逛逛,看看哪个同龄的有你年轻。”
官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抿着嘴角不吭声。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王主任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中老年人习惯性的最高音量让铃声响彻办公室。他做了个手势,和谢以歉意地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角落接电话。
“喂,您好。”
“张扬妈妈?对,我还在办公室?”
“什么?来不了?那他爸爸呢?也没空??——张扬妈妈,我高二上学期就给你打过电话,希望你可以抽出时间来一趟。做生意虽然忙,但是孩子的教育也非常重要,你不能本末倒置啊。”
“唉,好吧,我还是希望能和你有机会可以就张扬的问题面谈一下,如果你有空的话,再给我打电话吧。好,再见。”
谢以问:“几点下课?”
官周抬起眼看了一下办公室的表:“还有两节课。”
收回眼时,余光无意中带到一旁站得像个死人,半天不吭气的张扬身上。
张扬半边脸还是肿的,眼下一团紫红,原本不说多么玉树临风,怎么也是有几分姿色吧。
现在像个猪头。
他起初进来时还咬牙切齿的,没事就恶狠狠又带几分挑衅地瞟官周一眼,谢以来了以后,挨眼刀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但这会儿,他眼角眉尾一致地下垂。
屋外太阳蒙云,照进来的光线换了个角度,刚好从他身上移开。不大的空地上,只留下一片凉凉的阴翳,显得他惯有的嚣张气焰,仿佛被凉水从头灭了个干净。
像雨里无处可躲的狗,狼狈不堪。
这一场座谈会人都不齐,只来一方家长,注定无疾而终。
王主任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让官周张扬回去上课,拉着谢以留在办公室就着“如何正确引导孩子走向正确人生道路”开始权威讲座。
官周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他的脸色。
今天气色还行,可能是这个温度的空调开得正合他的意,没有想象中的苍白。
谢以冲他笑了笑:“放学等我。”
官周没吱声,直接出去了。
王主任看得皱眉,“啧”了一声:“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