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人被裹挟在风雪里,举步维艰。梁汀就这么缓步往前,沿着街边往前。
每一次下雪的时候,微博热搜上总有无数将下雪和浪漫联系起来的话题,营造出了一种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喜欢下雪的气氛。
梁汀还是那个例外,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雪天。
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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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猜错了。
邵逾青知道这个梗,并且在看见这一句话的时候,难得地给了她反应。
他笑了声。
点开头像,放大,很认真地仔细端详。
头像是梁汀的自拍照,就在不久前换的。在那个很多学生的奶茶店里,坐在靠窗的位置,奶茶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在笑,又或许没有。
邵逾青忽然觉得,她其实演技很好。
转念又推翻,算了吧,一点也不走心,那么敷衍。
头像是看过了,可惜邵逾青仍旧没有同意她的好友申请。他没有这么多时间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也认为晾梁汀两天她就会自己知难而退。
车子稳稳停在老爷子住处的车库,邵逾青板下脸来,推开车门。旁边的花园里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层白茫茫的雪。
鹅卵石一路铺到大门口,邵逾青抬手意欲敲门,一秒后又放下,往右手边绕了几步。客厅的窗帘果然没拉,明晃晃地昭示着房子里的人在干嘛。
舒服的摇椅上垫着毛毯,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摇椅旁边的方凳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昆曲。老爷子最爱听昆曲。房子隔音好,又有风雪伴奏,在外面只听得断续的声响。
邵逾青抬手,指节在玻璃上轻叩。
房子里的老爷子没听见,仍旧陶醉在戏曲里,嘴里和兰姨念叨起今天的安排:“你说说这小子,就他最让人操心,自己的终生大事还要我这个看不死的来安排。”
兰姨想起小五的脾气,有些担忧,修剪着长方花瓶里的梅枝,“老爷子,你拿自己的身体威胁小五,不大好吧。”
邵逾青在邵家这一辈里排行第五,兰姨看着他长大,一直叫他小五。兰姨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气对清楚,表面上,邵逾青斯文温柔,很好说话,实际上,他是坚决不让一寸步的人,假设吃了一点亏,总是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哪怕是老爷子,这么些年也没少和他吵架。
老爷子咳了声,“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你说那姑娘不好吗?”
兰姨说:“也不是不好,就是……”
话音未落,轰然一声。
玻璃碎开,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掉落在地板上,慢慢滚落到沙发旁。兰姨吓得傻了,心扑通直跳,连尖叫都忘了,张着嘴,看着窗外站着的邵逾青。
慢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五啊……你回来了,今天要留下来吃饭吗?想吃什么,兰姨去做。”
邵老爷子也被吓得不轻,撑着扶手直起腰,吹胡子瞪眼,教训起人来:“你反了你了,你什么态度?”
邵逾青仿佛个没事人一样,拍掉手上的灰,这才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解下围巾,随手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款步至邵老爷子身侧的沙发旁。
沙发被他轻踢斜,正对着邵老爷子的摇椅。邵逾青坐下,视线漫不经心从茶几上扫过,橙子、橘子、苹果、枣子……
都不爱吃。
“再有下次。”邵逾青抬头,并没有说下文。
邵老爷子被气笑了,“怎么?再有下次怎么样?你要报警抓我骗你?”
邵逾青轻笑挑眉,拿起个苹果在手心里掂了掂,“你可以试试。”
他偏头看向兰姨,说:“兰姨,晚上想吃红烧排骨。”
兰姨应了声好,转去厨房。
破了一个洞的玻璃漏过无数凛冽的风,吹得人发凉,老爷子自知理亏,嘀咕了句:“好好的,砸什么玻璃……真是。”
邵逾青面不改色,咬了口苹果:“您教的。”
“我可没练过你小兔崽子这些东西,别诬赖我。”老爷子慢慢起身,背过手踱步去另一边,叫兰姨等会儿把玻璃扫一扫,“还要记得请师傅把玻璃装回去。”
后面那句故意提高了音量,是说给邵逾青听的。
邵逾青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吃苹果。邵老爷子溜达了一圈,又回来坐下,还是忍不住问起相亲的情况。
“我说小五,那女孩子你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邵逾青手中的苹果核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跳进垃圾桶,“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邵老爷子回以一声冷笑,从二十岁到二十九岁,他一直这么说,可这么多年来,身边就是一个亲近的女人也没有。早些年还能说年轻,拼事业,现在事业也有了,该拼家庭了。他倒好,还和从前一样,一点不着急。
“你给爷爷一个准话,你是不是……喜欢男的?”邵老爷子已经憋了很久,盯着邵逾青的眼睛,豁出去要一个答案。
“没有。您放心。”邵逾青倒没打哈哈糊弄。
邵老爷子松了口气,“那就好……”他是旧时代的人,思想传统。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话题又逐渐跑偏到公司的生意上。等兰姨做好饭,过来叫人,爷孙俩又已经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