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他问。
他几乎把每样水果都买了一遍,超市老板称了半天,咕咕哝哝地摁着计算器,报了个数字。
江景刚要扫码,老板又说:“零头就不用给了。”
江景道了声谢。
超市的门被厚厚的帘子遮住,他拎着水果往外走,掀开帘子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人。
男人抱着几个箱子,黑色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一声不吭地进来。
江景往旁边一避,还是被他撞到了肩膀。
老板嗑着瓜子指着男人说:“你怎么回事,撞着人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啊?箱子别放地上,里面的货架空着,放那边。”
男人没说话,动作利落地把箱子放好。
他身上的衣服很单薄,站在江景的角度能看见他冻得通红的手。
“行了行了,上午没有要搬的了,你下午再来吧。”老板说。
男人收了手,因为动作帽子滑下一半,整张脸露了出来。他双颊紧绷,一双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好像不敢抬头见人似的,偶尔掠过那么一眼,则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阴沉。
江景皱眉站在门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男人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柜台前,沉声说:“我下午不来。”
老板磕瓜子的动作一顿,瞪着眼说:“怎么着,干半天就不想干了?我告诉你啊,工资是日结的,你下午不来,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
男人低着头,缓缓抬起眼,视线像是毒蛇一样紧锁在老板身上。
“给钱。”他说。
空气凝固两秒,气氛在瞬间变得紧张。
江景已经掀开了一半帘子,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出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老板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气势汹汹地从柜台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一把揪住衣领。
他揪着老板往玻璃柜台上狠狠一掼,“咚”一声闷响,玻璃居然有了裂纹。男人的袖子撸上去半截,劲瘦的手臂上青筋凸起,看上去十分骇人。
老板被勒住得满脸涨红,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松……松手……”
男人攥得更紧。
“给,我给……”老板挣扎着拍他的手臂,眼看就要喘不上气,突然喉咙一松,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
他咳得涕泗横流,捂着脖子直喘,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把钱,说:“都给你,都给你,拿走吧。”
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抽走,低头数了数,把钱塞进兜里。
老板腿软地趴在柜台上,不敢抬头看他,屏息等了好久,才听见男人推门出去。
雪还在下,马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来往的车辆行人无不小心翼翼,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更为拥挤。
江景裹紧衣服,提着袋子的手指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他站在红灯前,回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超市里有监控,男人应该不敢对老板做出格的事,虽然这么想,江景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红灯跳转到绿灯,江景刚迈出一步又退回去,转身看向超市的方向。
男人正好从里面出来,帽子戴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往另一条路上走。
过了一会儿,老板从帘子里探出头来,估计是想看看男人走了没有,环顾四周没看到他的身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景收回视线,在最后十秒的绿灯中跑向对面。
等他片刻不停地跑回病房,杨潇已经快坐不住了。
“哎呦,你怎么才回来?”杨潇忙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眼神瞥向身后,小声道:“他等你好久了。”
江景看向季殊容,抬脚走过去。
他头发上还沾着尚未融化的雪花,不消片刻便化成了冰水,被季殊容用纸巾轻轻擦去。
“怎么不带上帽子?”季殊容搓着他冰凉的手指,嘴角紧抿,“以后这么冷就别出去了。”
江景笑了下:“没事,我买了好多水果,你想吃什么?”
季殊容还没开口,杨潇在一旁说:“我想吃草莓。”
江景朝装草莓的袋子扬扬下巴:“在那,自己洗。”说完又转向季殊容,弯着眼睛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杨潇遭受了一番差别待遇,哼唧唧地拿着草莓出去了。
江景起身走到阳台,他的书包放在那,最里层装着一把水果刀。
病房里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水果刀、竹签、一次性筷子,连桌子边角都被贴上了海绵,窗户也被锁紧。
为了方便,江景索性把东西放在书包里,用完就放回去,完全不给季殊容触碰的机会。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跟季殊容说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后面就变成了江景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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