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胤闻言也垂了双眸,扶在杯口的五指逐渐收紧。
东阳伯接着道:“总之晋王即便是有实力,可只要他一日没有踏上那位子,我们一日也不得轻心!
“璎丫头和晋王都不是糊涂人,你但凡露点苗头他们定然就会捕捉到。
“你就听我的,把那件事烂在肚里,别忘了你我两家,还有凌家,都输不起!”
东阳伯一字一顿,似在嘱告,又似在自省。
荣胤望着地下,终于没有再吭声。
……
秀秀已经怀胎满了三月,接近四月的时候就开始显怀,即便冬日衣裳穿的厚,也遮不太住了,但人却是精神起来。
晋王府婚期也定了,就在来年三月。当夜长缨就跟秀秀说了要她去王府住的打算,问她的意思。
秀秀捋着绣线的手停下来:“那多不好,你和王爷新婚,怎么能带着我?”
虽然她不属丧夫,但毕竟孤着,她觉得这意头不好。
长缨不在乎,也说杨肃都不介意。
秀秀还是不肯,只愿意留在沈家。
长缨拿她这呆脑筋没办法,只能暂且按下。
距婚期不过三月,嫁妆都得现打。圣旨下发之后便开始日渐有人往沈家来添妆。
凌夫人索性把荷露也派过来协助,后来见着没个行事熟稔的人终是不成,便横了横心亲自来了。
但因为二月间凌颂也要成亲,也只能来回跑。
第315章 你们不齐心
长缨怕她熬不住,要劝阻,凌渊却先把她给劝住了,道:“让她忙忙也好,你没见她近来精神也好多了?”
长缨观察两日,见他所言不虚,姑母忙起来果然什么忧心事都忘了,便就罢了。
正好她也忙得很,杨肃为图尽善尽美,总隔三差五拉着她往晋王府跑,此外她又还得当差,日子竟就穿梭般过去了。
年前礼部又来下了聘,正月初五杨肃搬了府,直到出了年,各方事物皆都有序进行,才算得以喘气。
当然杨肃也没闲着,甚至比长缨更忙,因为除了忙着大婚,他也还有公务,年前筹备着的工部营造的事情也已经在进行了,此外最值得关注的便是漕运这边。
凌渊关注漕运总督府三月,已经间接与总督陈之江接触过两次,水师营和总督府里都已经有过打点。
“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动,但值得留意的是,陈之江近一个月来与顾家联络的次数远远大于之前的次数,跟东宫反而不再密切了。
“而且陈之江年前进京述职时,还专程造访过东亭侯府,他献给侯府的孝敬是一对大东珠,一双鸡血石,以及三万两银子。”
元宵这日杨肃请凌渊进府,凌渊这么说。
杨肃捻着手上斑指,若有所思:“这就怪了,陈之江是东宫当初费尽心思挤下樊信而安上去的,如今怎么倒冲着顾家摇起尾巴来?”
“你既然这样问,那么还有件事你恐怕会更加觉得奇怪。”
凌渊抵着椅背,端着宫中特供的龙井茶,说道:“不光是陈之江对顾家态度暧昧,近期杨际也极少传见顾廉,或者说,就算顾廉有进东宫,也是顾廉自己求见,不是杨际要找他。
“这个时间具体说来,是从吴侧妃事发之后开始。”
杨肃保持着撑膝姿势,屏息望他半晌:“你是说杨际跟顾家之间裂痕已经在变大?”
“陈之江已然倒向顾家,那就毫无疑问了。”凌渊道,“不过具体原因我也还在查。”
杨肃凝眸。
片刻,他道:“漕运司是顾家手上最大筹码,只要漕运司夺过来了,顾家的元气也就伤了。也正因为此,顾家是绝不可能放弃漕运司的。”
凌渊撩眼:“你想怎么样?”
“其实要成事有两个策略。”杨肃道:“一是来软的,接受宋逞的建议,复通海运,架空漕运。”
“眼下哪里有条件复通海运?”凌渊出言反对,“若是行得通,当初铃铛又怎会劝阻宋逞?”
牵扯太大,自然是行不通的。
“那就来硬的。”杨肃接而道,“眼下肃清朝堂巩固皇权迫在眉睫,顾家把持朝政多年,罪恶累累,我们大可直接搜罗顾家罪证当庭弹骇。
“但这样的话,顾家余党必然会联同漕运司把控住河道作为要挟。
“河道被劫,便等于掐住了朝廷咽喉,南边货物上不来,直接影响的是京师。
“京中权贵断了生计,那样就极可能适得其反,那些原本中立的官员都可能会倒戈站在我们对面,成为顾家的助力与我们为对。就连皇上,只怕最终都要妥协。”
顾家和杨际任凭哪一方倒了,他们都得完蛋。而顾家先倒又更加事半功倍,留下个杨际其实不足为患,这道理谁都懂,但如果这条路有那么好走,便不必等到今日朝局还僵持着了。
凌渊沉吟未语。
杨肃接而道:“能否成事的关键,其实在于五军都督府不齐心。”
凌渊瞅了他一眼,却未曾反驳。
皇帝旨意是大如天,可是为了治个大臣,便动用国家军队赶赴运河——整条河段长达几千里,光是调兵就不是容易事。
再要想控制住,更加不容易。
一旦用强,很可能从南到北战乱骤起,水师营将士多达七万余人,且借着地势便利,反抗起来也能斗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