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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耐性地等她把话说完,才问:“怎么?如今我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了?”

窗外风雨大作,寒凉的风顺着窗户缝隙渗进来,顷刻间便将室内的暖意搅散得荡然无存。

殷殷想了想还是说:“您等等。”

小苔早已被惊醒,掌好灯候着她,殷殷自行接过提灯,吩咐道:“去唤人搬张桌椅来。”

她说完径自推门往外走,沈还立在窗下望过来,不解其意。

她请他往廊桥上走,笑说:“刚搬进新地方,怕招待不周,替您煮杯茶吧。”

若是旧居,便还肯让他进去,而今新地方,却已不想沾染上一丝他的气息了。

他嘴角的笑意逐渐冷下来。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唯一一回破了例,也就是当初非要把她擒回来。

但在此刻,他却真的生了不要执意勉强的想法。

桌椅摆至廊桥下,殷殷请他落座:“听听风声雨声,不也别有意趣么?”

纤纤素手拨弄着茶具,殷殷微微俯身去查看火势,兜帽上滚边儿的狐狸毛随着夜风上下翻飞,将她一张脸衬得愈发素净与小巧。

沈还看了半晌,顺从地掀袍落座,决定再给她这一盏茶的时间,也给彼此最后一盏茶的时间。

清泉水逐渐煮沸,“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殷殷在这样的杂声中开口:“大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沈还把玩着她特地寻出来的那只碧玉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沉声开口:“上回的话,你真的想好了?”

执帕的手顿住,殷殷抬眸看向他,英挺的鼻,一双不笑时令人觉着冷漠、含笑时却又惯叫人觉得多情的眼,意味难辨地笑了一下:“当日便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她拿帕子去垫着壶把儿,将壶从火炉上取下,轻轻注入茶壶,茶叶被沸水滋润,芽叶逐渐舒展开来,发出“滋滋”的轻响。

“为什么?你若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便放你走。”

时隔半月,他才终于从当日的震怒中平息过来,可以称得上心平气和地问上这一句话。

殷殷将第一道茶水倒进盥盂中,又注了第二回水。

滚水在杯壁上来回碰撞,清脆作响,殷殷淡淡一笑:“当日您问过了,我也答过了。答案其实就是那个,只是大人不肯相信,那我再重复一遍。”

廊桥外风声乍起,刮得雨落青瓦,斜飞入檐下。

青衫微湿,周身也被这寒凉的雨浸得冰凉。

沈还就这样听到了她不带分毫犹豫的声音:“大人愿意给,但我不想要。”

第46章“大人,往后还……

气氛瞬间冷到冰点,殷殷看向他握在碧玉斗上的手指,怀疑他下一瞬就会将其捏碎,令其尸骨无存。

可他没有,他只是将杯子递过来,等着她为他点茶。

他的涵养与气量素来超出她想象,殷殷略微诧异一会儿,也就接受了他这份平静。

茶水入喉,沈还终于觉得体温回暖一些,他拿着茶杯沉默了许久,才说:“嫁给我有什么不好么?先前的烦心事全都会自此消失,你母亲也能安心,不必愁绪满怀。往后搬进我的府邸,这宅子仍留给你,也不会有你当日担心的那些事,若当真不放心,这宅子仍可做你日后的安身之所,无非是换个地方与身份过日子,有什么值得非要这样和我划清界限的理由?”

“大人讲起大道理来,向来条条是道,我总没办法辩驳您。”

她执杯的手素净得宛若银盘月,白皙得令人觉得晃眼。

“还是说,跟在我身边这些时日,你真的只有委屈,没有半分开心?”

殷殷捧着那只鱼在藻纹的茶杯,半晌也没能将茶水喂进嘴中。

委屈么?其实称不上,毕竟是她主动借他脱困,各取所需,她一开始的目的何谈不是利用他?

不开心么?其实也称不上,当日在船上,丁层云劝她的那一番话,后来那半年里她曾反复回想过数次,令她终于能坦然地正视他们这段关系,其实如果不是对母亲的负罪感太重,男欢女爱,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很难说,是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他这样一个人沉沦,但他这个人,相处深了,恐怕很难不生出一丝迷恋与依赖来。

可贪婪才是人的常态,有了粟麦想粳米,得了温饱图富贵,知足常乐总是一句没什么分量的自欺欺人的话。

她从来自诩清醒,却也在这事上堪不破。

她避而不答,声音也确似冷如天上月:“大人您觉得呢?”

“真的不开心?”他再问了一遍。

殷殷没出声,如果患得患失也算开心的话,那这答案倒毫无疑问也算是肯定的了。

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半分没有品茶的姿态,倒像是以苦茶排解心绪。

“过来。”他冲她招手。

殷殷迟疑,却在看清他嘴角哪一丝浅笑时溃败,乖乖起身走到他跟前。

他将她揽坐到膝上,头枕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清浅的香味,贪恋地多吸了口气。

环着她手臂的手冰凉得骇人,殷殷忙要起身:“大人冷得这样厉害,我叫人去给您添件衣服吧。”

“别出声。”

他将她的身子箍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到仿佛在耳语:“最后一晚,让我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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