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渊仰头望了眼头顶的天空,似有一场瓢泼的大雨从头浇下,他在这场雨中失去他的星如,再也找不回他。
若是他历劫归来时没有望尽前尘,若是在天界他能对星如好一点,若是那条红线从未断绝……
天道无情,从来不会给谁重来的机会。
他不怕此去九幽境再无归来之日,也不怕此后刑罚永无止尽,只怕星如要又一次承受他离开的痛苦。
愿他的星如,岁岁康健,常展欢颜。
他想要的,在很久之前,就只有这么多了。
见风渊从魔界回来了,梦枢叹了一声,甩了甩手,对他道:“你现在闭关也恢复不了多少修为,我这一身神力也没什么用处,就全给你了。”
风渊看了梦枢一眼,应了一声也好。
更始城外的,血红的花一夜之间全部凋谢,花瓣零落在泥土中,如同粘稠的鲜血一般凝固在黝黑的土地上,城墙上的藤蔓枯萎衰败,在墙底下堆成厚厚的一堆,而碑灵正恹恹地坐在石碑上,他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九幽境出了问题。
九幽境中朔风如刀,天地笼罩在一片昏暗当中,浅浅的血腥气在风中散开,长蒿林中的鬼魅早已没了声息,哀草连绵,碎石横飞。
梦枢最终是跟着风渊一起来了这里,他虽然将神力全部传给了风渊,但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神魂为祭,以身殉道,修补此处的封印。
半空中,火雨滔天,从巨大的旋涡中泱泱而下,剑梧的脸色已有些苍白,而他对面的司泉倒是一副精神很好的模样,一头青丝在长风中飞舞,他睁开眼,看向来人,神色轻蔑,目光中却又透着些许的悲悯,他在九幽境中与剑梧僵持了这么多的时日,不曾说过一句话,此时见到风渊与梦枢到来,他终于开口,问风渊:“你后悔了吗?”
风渊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更不明白他为什么陷入心魔之中,不过此时说这些也无甚意义,他手中银光一闪,昆吾剑握于手中,飞身而上,来到剑梧的身旁,沉声道:“这里我来,你去看看司泉。”
剑梧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的修为?”
风渊没有说话,只将手中昆吾剑重重钉入旋涡中央,一瞬间金光大盛,封印中的天魔惨叫了一声,但随即更加猛烈地撞击着此处的封印,风渊面色未变,左手结出一道又一道的金印,拍在那封印之上。
而剑梧抽出旋涡中的长剑,专心应对起对面的司泉来。
看着剑梧向自己缓缓走来,司泉不仅没露出丝毫的恐慌,反而嗤笑了一声,口中问道:“来的好啊,天帝还没有生过心魔吧?”
剑梧冷冷道:“没有**,自然不会受心魔所扰。”
“没有**?”司泉冷笑了一声,对剑梧说,“你以为遗忘就能摆脱一切了吗?”
剑梧并不受司泉的影响,司泉也不介意,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语气中带着三分解脱,对剑梧说道:“等着天魔出来的时候,你们很快就会体会到如我一样的痛苦了。”
长蒿林上剑光交错,迸射出无数星火与那火雨一同落下,梦枢见他们两个一时间难分胜负,便盘腿坐下,开始调息,如今这形势,他能恢复一点算一点了。
除去九幽境,其他几界依旧是一片祥和景象,魔界这几日天气更是难得不错,寒风平息,天空中的云层如鱼鳞般排开,金色的阳光便从鱼鳞的间隙中跳跃下来。
花园里的葡萄在风渊前些日子的悉心照料下,现在已经开始结果,一串串的绿色还没有成熟的小葡萄,映着露水与日光,像是玛瑙一般。
魔主撑着下巴,静静的看了木人好半天,问他:“你确定要一直这样?”
木人正在给葡萄浇水,听见魔主的话,抬头看他,问道:“看腻了?”
魔主摇摇头,他这样看久了之后倒也习惯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仍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靠着身后的秋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那你跟我说说你从前历劫时的故事吧。”
木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有些恍惚,顷刻后他轻笑起来,神情温柔,问魔主:“想要从哪里开始听?”
“那从头开始吧。”
清风拂过头顶碧绿的葡萄叶子,叶子哗啦哗啦地抖动,甜腻的魔气在风中飘散。
“从头?”木人想了想,开口道:“那应该是熙明四年——”
魔主打断木人的话,说:“这不是从头,你该从说起永通三十六年说起。”
永通三十六年,腊月十五,清和太子便是在这一日出世。
木人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笑,他对魔主说:“可那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魔主张了张嘴,却在刹那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低低应了一声,往后靠了靠,道:“那你说吧。”
木人便同他说起那位太子与星如的故事。
魔主靠在秋千上,合着眼,似乎已经睡过去了,木人的声音也渐渐沉下。
夙音路过这处花园的时候,看着魔主与木人这情投意合的模样,他有些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前几日流珈不是说陛下与风渊上神已经成了好事,怎么这几日他不仅没再魔界中看到风渊上神,陛下的身边更是换了个人?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夙音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让流珈得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