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姬淮舟坐在床边,他从早上一直守到深夜,床上的鸟还是从前那样,无声无息地睡在那里。
他这几日取了不少的血,那张脸白得像纸一般,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眼睛下面窝了一团青黑。
姬淮舟看了星如半晌,忽然有些气馁,他将脸庞贴在星如被白色绒毛覆盖的小肚子上,小声问他:“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等了很久,眼见着东方天际长庚星划破漫漫长夜,天将破晓,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一阵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贴在脸侧的小鸟身体也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姬淮舟知道,他的星如终于要醒来过了,这么多时间原来一直盈在眼眶上的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淌出来,他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它:“星如?星如?”
不久后,星如的身上猛地泛起白色的荧光,姬淮舟被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他很快被包裹成一个光团,那光团渐渐被拉长,里面的星如发出难耐的呻.吟声与喘息声,姬淮舟想要上前安慰他,又怕惊扰了他。
两刻钟后,那当白光散去,床上的鸟儿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年,少年身体修长,白皙如玉,四肢缩在一起,姬淮舟怔在原地,竟不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良久后,床上的少年睫毛颤了颤了,似要醒来的模样。
姬淮舟等他醒来已经等了很久了,如今他真的要醒了,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星如睁开眼,黄色的粉色的亮光在眼前揉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使劲眨了眨眼睛,迷离的亮光逐渐消散,眼前依旧是那座熟悉的宫殿,然后他转过头,便看到他的殿下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怔怔地望着自己,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上好似蒙了一层潋滟的水光,不过转瞬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短短的一觉,此时望着姬淮舟,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星如想着,不如自己这一回就大度一点吧,不与他冷战下去了,这么一想,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姬淮舟扑过去,就像从前他常常做的那样。
他扑到姬淮舟的身上,可姬淮舟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个木头一个人一样杵在那里,星如觉得奇怪,叫了一声:“叽?”
姬淮舟这才有了反应,一副又要哭又是要笑的表情,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星如身上一点衣服也没有穿,贴在手掌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却又像是在被炭火灼烧。
可他舍不得放开,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星如终于注意到自己已经化成人形,抬起手看着自己与姬淮舟一样的五根手指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眨眨眼睛,歪着头:“嘎?”
姬淮舟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那个被自己一手养大的那只小鸟,他轻叹了口气,稍微用力将星如给抱在一旁的榻上,星如仰头看他,宫灯映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羽卷翘着,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唇红齿白,眸似星辰,是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
姬淮舟抬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梳拢到脑后,对他说:“这样也很好看。”
星如摇了摇脑袋,小模样很是得意。
姬淮舟忽然弯下腰再次抱住他,脑袋抵在星如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的,“下回、下回不要这样了,我被你吓坏了,我差点以为……以后别在跟我置气了,好不好?”
星如哼哼了一声,不太明白姬淮舟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但他的这句话说的勉强让他还能满意,他用脑袋蹭蹭姬淮舟的胸膛。
许久之后,姬淮舟放开他,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几件自己从前的衣裳,星如坐在榻上,晃着两只细细的小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这一切,不知道是不是与他现在化成人形有关,总感觉周围的很多东西都变了个样子似的,但细细看来,还是原来的模样。
姬淮舟抱着衣服过来,往星如的身上套,星如也随他摆弄,让抬手抬手,让抬脚抬脚,非常配合。
将自己的衣服穿在星如的身上后,姬淮舟莫名觉得十分满足,他又单膝跪在地上,握着他的两只有些冰凉的小脚,给他套上了袜子。
星如不太喜欢袜子,穿了一会儿就给它甩了下去,姬淮舟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想了想,也随他去了,他不愿穿就不穿吧。
星如是一只很聪明的鸟,他在化作人形后很快就学会了说话,宫人们也渐渐发现,太子宫里的那只死掉的鸟不见了,身边却多了一个少年,而且与那只死去的鸟同一个名字。
一时间,流言四起。
皇上对此事却很纵容,只是禁止宫人们再谈论此事。
星如如今化作了人形,从前的爱好一样没少,喜欢喝酒,看春宫册子,最近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和几个小太监扔骰子玩,吃喝嫖赌,就差个第三样了。
姬淮舟找了时间与他好好谈了一回,跟他说想看那些东西可以,但是不许再偷了。
并且把他之前在星如那里没收的小玩意儿全部还给了他,星如嗷地欢呼一声,抱着这一堆东西跑了出去,姬淮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晃晃悠悠,又一年过去了,乔素绾虽然后来被洗脱嫌疑从大狱中放出来,但是这一桩婚事肯定是成不了了。
过去的这一年姬淮舟经历了种种大悲大喜,又为星如取了七日的心头血,身体衰弱了不少,好在他底子不错,养了一段时间,好得差不多。
春天到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星如最近常常坐在外面的梧桐树上看春宫图,如今他已化作人形,不禁对这些春宫册子里的那些行为更加好奇,也更加憧憬,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实验一番,想来想去,能与他实验的人好像就只有一个姬淮舟。
姬淮舟正在书房里处理政务,星如哒哒哒从外面跑进来,摇着他的胳膊,将一本书送到他眼前,撒着娇求他:“我们做这个好不好?”
“什么?”
姬淮舟顺手将星如递过来的册子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彩色的图画,翠绿的葡萄架下,一个男人两条腿被红绸子吊起来,向外大敞开着,不远处另有一个男人向这边走来,身上仅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他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一幕是什么。
姬淮舟脸上瞬间生出一层绯红来,一直蔓延到耳朵后面,他将册子合上扔到一旁,对星如低声喝道:“胡闹!”
星如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姬淮舟怎么说变脸就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