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身上的气息不停地攀升,他站在那里就是在蓄势,蓄更高,更足的势,他看着站在池水边缘的从浦,问道:“那什么才重要?”
从浦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无论今天我会不会死,那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唐国会被灭掉,荒人能够走出这片雪原,能够过上更加美好和富足的生活。”
陈落说道:“其实你们永远也不可能生活的安稳。”
从浦皱眉道:“为何?”
陈落解释道:“且不谈大厦将倾,即便是大厦已倾,陛下等人尽数身死,荒人也无法在大唐的土地上完好无损的生存下去,因为唐国虽灭,唐人却还活着,唐人会一直反抗,从生到死,而唐人很多,你杀不完。”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和隐患。
唐人天生傲骨,他们不会屈服于别人的统治,尤其是覆灭自己国家的人。
从浦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大唐很大,荒人会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区域,至于治理天下的事情总有很多时间去做。”
他相信荒人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
陈落也相信无论如何唐人都会抗争到底。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大祭司,认真道:“你我所谈都是日后的事情,而眼下只需要做一件事。”
从浦回头看着他,身上的气息逐渐提升。
陈落继续说道:“我和你,注定只能活一个。”
他抬起了那把刀,苍穹裂开两半,云层翻涌破碎,两侧乾坤倒悬,脚下土地崩裂。
日月隐没天外,山川坍塌消亡。
遥远的时空尽头响起了逝去的低吟声,自长河中流淌出了英魂的不屈。
陈落举起了刀,刀光划破一切,锋芒毕露。
第731章 两个人
他的刀很强,强到了从浦不敢大意,强到了二先生面色无比凝重,强到了让池水当中尚且仅存的那几只荷叶尽数粉碎。
很多修士都会选择使用武器,其中用刀剑的最多,其次便是用枪者,但同样有很多愿意赤手空拳战斗的人存在,比如陈知墨。
比如从浦。
他侧开了身子,向着左侧迈了一步,刀光在身前划过,飘扬的发丝断了数根。
刀光掠过,紧随其后的刀势却更为庞大的镇压了下来,从浦躲不过去,他也没有想要躲过去的打算,双脚踩踏在雪面上,柔软的雪面对他来说就像是坚硬无比的土地一般无法陷落下去。
刀势当头而下,身上的麻衣裂开了一个线头。
从浦双手垂在身侧,他抬着头,就像是一棵傲立在雪原之上永不凋零的常青树。
孤刀携风雪,风雪笼罩大地,却无法撼动那棵常青树分毫,刀势零落消散,在地面上划出了纵横交错的深浅痕迹。
刀与剑不同,本就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的兵器。
陈落用刀同样讲究一个直字,他的每一刀都很简单,但每一刀都很难招架,因为他的刀很沉,因为他的刀足够锋利。
南雪原上并没有什么景色,例如那好看的扶桑花海也在极遥远的地方,大祭司修行这些年也喜欢讲究一个清静,所以这里只有一处小池,一棵神树,两座木屋,四面栅栏。
还有碎了的荷叶,掉入水里的青蛙。
这一刀足以毁掉很多东西,就像是寒夜里拂过村镇的寒流冷风,但这一刀什么都没有毁掉,因为从浦就站在那里。
凛冽的刀势消散的无影踪,陈落并不认为自己能够一刀斩杀从浦,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能不能够真的杀的掉从浦,他是很简单也很纯粹的人。
他相信天地间很多道理,因为懂得并且遵守的道理足够多,所以他创建了让许多唐人敬仰的青角司,因为身处天地行得正走的直,所以天下人都知道下一任的书院院长不是陈先生,也不是子非,而是陈落。
当初他认为萧泊如不该死,以四境之身战五境,险些身死,就是因为道理二字。
如今来到南雪原同样是为了道理。
唐国的道理。
一刀杀不死从浦,但他可以再斩出一刀,刀刀无穷尽,就如同先前说的那般,最后总会死一个人,并无所谓是谁。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刀光,从浦的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他再度伸出了手,天地间飘落的雪花尽数被他握在了手心里,抬手迎在了刀光上,刀光与雪花同时化为乌有。
二人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且身后的缝隙,遥远处的一座山峰崩塌四散。
从浦向前走了一步,无数散碎的白雪在他的脚下凝聚出了一道桥梁,他踩踏着天地间的银白色缓慢行走,就像是行走在生死路上的神魔。
狂风吹散了头顶的黑云。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啪的一声轻响。
众人闭上了眼,似乎是被刀光和风雪所迷乱,当他们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天空中的二人已经各自向后退去。
从浦身上的麻衣裂开了一道缝隙,脚下的银白桥梁向着如同飘絮一般缓缓消散,又像是星光点点逝去。
陈落握着刀,面无表情,他就站在苍穹之上,并不能看清楚受没受伤,他的面色依旧平静,他的目光仍旧是那般的让人信任。
握着那把短刀的手还是握的很紧。
二人在天空之上彼此对视着,刀鸣之声再度响起,脚下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冰雪开始倒流,这一刀仿佛抽空了冰川白雪,斩尽了天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