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倒是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以右手四指压住牌脊,拇指挑起扑克一边。他的目光从纸牌与赌台的狭缝中探入,仅触到一个尖角,就迅速回撤。
崔立放手,还把扑克的边沿按严实。他脸上浮出一个笑模样,他没急着跟注,而是双手握在一起,搓了两下,对叶修说,“小师叔,最后一局了,不如玩点大的吧,输赢都是一点点钱,没什么意思。”
叶修的眼睛睁圆了一些,惊讶不已,“怎么,原来你觉得你够牌赢我?”
崔立看不出叶修是不是在诈他,诱他以脸色泄底,他干笑两声,作为拆挡,“赌桌上无绝对嘛小师叔,这不是当年你跟我师父说过的话么?”
“这倒是”,叶修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你有什么好提议?”
崔立就等他这句话呢,赶紧说,“我听说,陶轩跑路前,连他手上趁低吸纳的轮回股票,也一起转给你了,不如你把它拿出来作为加注,我呢,就以我手上价值差不多的一家赌档作为加注,你看怎么样?”
崔立的主意一抖出来,登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本来就安静的赌厅连点细碎的杂音也清干净了。波澜一旦借着无声的形式展现出来,更会显得风高浪急。
环顾场内,嘉世的人只来了一个吴雪峰,独自坐在来宾席东边的头一个座位,轮回的人通通坐在西面,中间隔了三排观椅。躲避瘟病似的泾渭分明,嘉世与轮回如今对立的势头可想而知。
而崔立此举,无疑又将已经沉淀稳了、固态化了的关系翻搅上来,捂化,再到各人心里流淌一遍。
崔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未必是看了牌,有把握赢叶修,才要加这样的注。实际上,他的第五张牌不是黑桃a,他赌的是叶修那张也不一定就是黑桃a。在崔立的算计中,这是本不论输赢都有盈利的生意,赢了,他大挫叶修的锐气,将股票转赠周泽楷,卖个人情,还有大笔的钱进项,一举三得,输了,他在轮回那头也能卖个好,增进一下关系,方便以后的合作,到时还愁没钱赚么。
叶修托起下巴,“要是你赢了,你就把股票转赠给周泽楷是么?”
他这话,相当于默认了他手里确实握有从陶轩处得来的轮回股票,听得轮回众人一个个心里都不是滋味。叶修把嘉世和轮回都搞得鸡飞狗跳,如今还能从轮回的大锅里分钱。
崔立正是这么想的,顺口就接了句,“这是肯定的。”
“呵呵……”叶修笑道,无不讽刺、又带了些许狡黠地说,“好威风啊师侄,看来今天轮回要仰仗你了呀。”
叶修没向周泽楷看去,但要论起他这层话的机锋对准谁,对谁最利,那必定是轮回的当家周泽楷了。
刚才因为痴缠往事有所松动的人是叶修,时移世易,两军交战下不讲情面的人也是叶修。
周泽楷当然接收到了,他在心里冷笑不已。
崔立的神态顿时不自然起来,他混到现在,除去赌术上的两把刷子外,也算得上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精,哪还能听不出叶修这两句话所转嫁的矛盾,把他加注的提议都衬得其馊无比。
果然,席间有几个轮回的高官脸色骤变。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们原本还是比较受用崔立的刻意示好,结果被叶修一“引导”,立刻觉得面上无光。轮回在世界赌坛是什么地位?一时伤了元气,筋骨还在,怎么也轮不到外人强出头。即便崔立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无数张嘴候在外面,这事一旦传出去,什么添油加醋的没有?花样多变的还能听么?
但他们上面还有个周泽楷,周泽楷不表态,他们也只好在表情上动动怒。
周泽楷是心如明镜的,他冷笑的对象不是崔立。他重视崔立一行的到访,是看重他背后的势力,是公事公办,以他的段位,还不把崔立放在眼里。
他是在对着叶修冷笑,他在和叶修各自为政地进行一场无硝烟的交锋。
周泽楷看叶修看得比崔立还穿,叶修出招,向来平实无华,就是效果神鬼莫测,中了他的招,往往都是伪皮外伤真内伤,发作的时候才显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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