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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邈知道商觉时的父亲。
商觉时只有到了过年,才会带他回那个特别有岁月感的老宅。他也就在那个时候,见过时偲和商今雨。
商觉时和他的家人没什么话好说。倒是邈邈在孩子堆里很是吃得开,一群萝卜丁每天都要敲商哥哥/叔叔的门,求他把小猫放出来玩。
邈邈和小孩子玩躲猫猫。
想玩的时候就故意露个耳朵、尾巴给他们找到,不想玩就找个角落打瞌睡。
他总爱躲花园。
终于有次翻了车,不小心掉进工人挖的树坑。这个坑说是用来年前移栽千年梓树,挖得很深。邈邈在坑里努力了几次,都跳不出去。
是时偲路过把他救起来的。
后来那棵三人合抱的梓树栽好了,邈邈待在上面,常常隔着窗户看到时偲在房间里一个人下棋。因为这些,比起商觉时不苟言笑的母亲,邈邈倒不怎么怕时偲。
*
“少爷。”单衫少女持伞在石阶上伫立多时,恭然开口:“时偲大人让我来接你们。”
商觉时收住脚步,将那枚信令扔给她。
信令是往返离界的凭证。只有手持信令,才能正确看到前往离界的道路。
少女躬身行礼:“我是阿香。跟我来吧。”
目光不期然撞进邈邈金色的瞳孔。
是那只小猫呢。她想。
阿香生性稳重,安静在前引路,并不多言。
雨不知何时收了势,两边竹林叶梢,露珠滴滴答答地滚落。
走到第九层,场景忽然为之一变。
没有石阶,而是用云朵做的台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云蒸霞蔚,邈邈爪子勾了一下商觉时袖口,他想下来自己走路。
商觉时抱着小猫,让他体验。
邈邈小心翼翼探爪,云阶上飘浮的云朵随之散开,又悄然聚拢。像水面涟漪,微微晃动后重回静谧。
他继续往里面探,直到前爪一只,彻底踩上云阶。然后,完全走出商觉时怀抱,充满新鲜感东嗅西闻。
云阶很软,轻轻地托着他。
邈邈很爱看电视。纪录片里说,云都是冰做的。为此他失望了好久,白云看上去像胖胖软软的棉花糖,居然是冷硬坚固的冰层。
在离界遇见了完全不一样的云,和想象中一模一样!他开始有一点喜欢这里。
邈邈一身洁白的长毛,被商觉时放在云阶上,立刻融进云层。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猫猫。
商觉时按住他的小猫:“还是我抱。”
“喵——”邈邈甩尾巴。他要自己走路!
“不行。”没有溜猫的背带绳,在云阶上放任小猫玩闹,太容易走丢。
“喵!”邈邈小声抗议。
“少爷,可以用这个吗?”阿香转身,从伞上拆下穗子。
红绳穿着一枚方口铜钱,和两个小铃铛。
阿香那处的云流动变得快了起来,忽而一片洁白云海中出现双金色圆眼,停在不远处。
“喵。”邈邈很可以。
阿香将红绳挂在猫脖子上。
“喵喵——”邈邈有礼貌地道谢。
邈邈白绒绒的一团,带着红绳跑到商觉时面前,一路走来铃铃作响。
他仰着脑袋:“喵?”
这样可以了吗?
“好吧。”商觉时松口:“不能离我太远。”
邈邈追着云,再度踏上砖石地还愣了一下。
天地间笼着虹色光影,四处生机盎然,充盈着沛然之气。
阿香用信令催开山门。
映入眼帘的是气势恢弘的正门,两侧楹联铁画银钩。(鐘敲月上,馨息雲歸)
邈邈勉为其难认出其中三个字,内心小得意。
商觉时弯腰抱起小猫,念给他听:“钟敲月上,馨息云归。”
像是应和,远方飘荡起一阵钟声。
小鹿三两只,呦呦食萍。闲散野鹤,或立或卧,一派悠然。
翠坪翻飞着蝴蝶。邈邈看得目不转睛,爪子挂在商觉时脖子上一动不动。他实在想扑上去捉蝴蝶。
邈邈来之前那点小小担忧,统统抛到了脑后。
*
“来了。”时偲放下手中一枚黑子,未转身,便已知他们的到来。
阿香将信令呈上,悄然退去。
时偲摩挲信令片刻,灰蒙蒙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旁边的小猫,涉世未深,天真无愁。
“邈邈……是吗?”
“过来。”
时偲话语如梦呓,激不起小猫半点反抗之意。
邈邈从商觉时的怀里,跳上时偲的棋盘。
时偲手指点上邈邈的额头。
额间传来清凉舒适的感觉。
他倦倦合眼,坠入酣甜的梦境。
时偲停在小猫额头的手指仍未收回。
“别再碰他。”商觉时冷冷开口。
“不过是探寻病因,对症下药,你慌什么?”
商觉时讽笑:“原来您靠窥探记忆对症下药。”
时偲动作微顿。
商觉时继承商姓的那一刻,就与时家是两路人。二十年未踏离界,却能轻而易举洞穿他的障眼术。
当初决意,到底是对是错?
他是想借机看一眼小猫的记忆,好知道商觉时都做过什么。
眼下被拆穿,没好气道:“取一段记忆,是我治他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