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2 / 2)

其中种种事态发展,看似巧合,却让他从中窥得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体内的魔能不断翻涌,在血脉之中冲撞不休,他看着面前的叶怀遥,又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年严冬,遇见那个弱小无力的自己。

是国破家亡、是生灵涂炭。世人不曾爱他,他可以不在乎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但是不能不在乎叶怀遥。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真正成魔的那一天,眼看着对方悲伤痛苦,他的整颗心也像是在被一刀刀凌迟。

绝望与彻悟来的如此突然,容妄真切地意识到,他早已经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一同前往玄天楼,彼此陪伴着度过千年、万年,终归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无数冤魂怨力融化进血脉当中,他永远记住了自己当时的绝望、愤怒、心痛,并且此生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得知叶怀遥过的越来越好,也离他越来越远,容妄固然嫉妒,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这一生当中,充斥着厌弃、欺骗与排斥,身边的一切都是冰冷和尖刻的。

唯独这个年少时期尚不知何为深爱时,便已深爱着的少年,是唯一的温暖。

即使要不择手段,放弃那隐约可以看到光亮的希望,生生将叶怀遥再次推离开自己的身边,容妄也不希望给任何人再次伤害他的机会。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沉声道:“但无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不重要,我会采取最直接快速的手段,解决一切。”

这是想直接杀人灭口的意思,叶怀遥懂了。

就他的感觉来说,朱曦最初应该只知道桑嘉有个儿子,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来历。

但现在经过有心的调查,或许他已经通过某种途径得知,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邶苍魔君。

——虽然不知道朱曦到底想从容妄身上图什么,但可很可能是他在背后搞出这一连串事情的最终目的。

但叶怀遥想不通的是,难道他这个明圣,竟然是被别人对付魔君的时候顺带捎上的?

不能吧。这是不是,少了点尊重啊……

叶怀遥想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过分。”

身边有个声音问他:“什么过分?”

叶怀遥道:“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绝对不属于容妄的声音,立刻转头,瞧见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竟是朱曦的脸。

他明明就在前一刻还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法术来救孟信泽,现在却转眼间取代容妄的位置,出现在叶怀遥的身边。

这人面带微笑,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污,很悠闲地靠在树上,仿佛只是想与友人闲聊。

这肯定不再是幻境中的幻影,难道是十八年后的、真实的朱曦?

不,不对。

叶怀遥一振衣襟,站起身来,随着他拂袖的动作,身上的伪装进去,美丽的女子露出真容,重新变作了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叶怀遥笑着说:“朱公子,把我领到幻境里面看这些烂故事,结果阁下只肯出一个替身来敷衍我,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难道不是很过分吗?”

朱曦脸上的笑容凝住,用僵硬而缓慢的动作,“嘎啦啦”把头抬起来,看着叶怀遥。

叶怀遥抬指一点,剑气破空,朱曦整个人被一剑破幻,变成一截枯木倒在地上。

但这枯木上面,依然长着他的五官,那双漆黑而诡异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突然张开嘴,尖锐而疯狂地大笑起来。

“你说是谁的烂故事?谁不是活在一堆烂故事里面?”

木头桩子一边狂笑,一尖叫着:“佛堂佛不圣,梦醒万事空,这都是命!你也逃不掉、逃不掉、逃不掉——”

它又黑又皱,倒是有一把比公鸡还敞亮的好嗓子,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几乎给人一种直刺到脑仁上的感觉,一重重向外传出,回音在整个幻境上方盘旋,宛如诅咒。

幻境中的人尽数被这声音吸引而来,将叶怀遥围在中间。

无论是侍女小厮,还是侠客贵妇,此刻的面容上都呈现出一种阴森的呆滞,唯有双眼中闪着幽诡的光,从树丛假山的缝隙间窥探着他。

从刚才朱曦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容妄便不知所踪,叶怀遥猜测这幻境应该是被人为分割成了两半,为的就是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眼下在他这边的朱曦既然是个冒牌货,真的那个显然就是对付容妄去了。

无论怎么说,他都得尽快摆脱纠缠,从这里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敌人似乎有点多啊。

“怪吵的,别嚷了。”

叶怀遥一掌向着尖叫不已的木桩拍了过去,噼啪一声爆响,木桩整个炸开,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气息。

他收掌拂袖,漫然说道:“要打就来吧。”

木桩的炸裂仿佛发出了某种讯号,幻影们蜂拥而上,向着中间聚拢过来。

这一眼望过去,简直是密密麻麻,浩荡无尽。

他们的眼神当中充斥着直接可见的恶意,更加令人不适的是,这些呆滞的面孔中,有不少还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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