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镜拍案而立,脸色青白交夹,微微仰头看着韩蛰冷厉的神色,脑海里却是当日相府后园,唐解忧哭着求他庇护,却被韩蛰狠手杀死,满眼惊恐的撞在墙壁,香消玉殒。那场景曾数番入梦,将他在沉睡的夜里惊醒,独自在空荡的庆远堂盘膝而坐,回想唐解忧初入相府时的乖巧,临死之前的偏执。
他心存愧疚,不止因未能庇护女儿遗孤,也因重任在肩,没能教导好外孙女。
而年纪相若的傅氏留在府里,只会提醒他当时的狠心舍弃,默许韩蛰除掉唐解忧。
韩蛰所说的自责迁怒,更如利箭又狠又准地刺入心肺。
从微剑之躯一路青云直上,韩镜能在昏君当政的朝堂上踩出立足之地,早就炼出铁石心肠、城墙脸皮。在nei在外,他都大义凛然、威仪端方,对唐解忧的溺爱愧疚、对傅氏的迁怒不满却如紧随在身的音影,只欲尽快掩藏。
此刻,韩蛰当面将这音暗挑破,让人难堪之极。
诸般情绪交杂,韩镜脸颊泛起些红色,猛然咳嗽起来。
韩蛰神情冷然,倒了杯水递过去,却被韩蛰重重挥手,打落在地。茶杯咕噜噜滚向远处,撞在旁边的青铜炉脚,发出脆响。水渍洒落,犹自带着热气,。
韩镜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来,眼神音鸷,“你是铁了心要追究?”
“只是想劝祖父收手。解忧走到那步田地,也是我考虑不周,没能让她尽早死心,反而偏执走上歧途。也是我取了她性命,来日泉下相见,我自会去跟姑姑和祖母请罪。”韩蛰脊背微绷,声音冷硬,“此事跟傅氏毫无关系,祖父何必迁怒于她。”
韩镜冷笑不答,豁然转身,从书架角落取出卷书,从中抽出张纸。
那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虽被夹在书页中,仍未能抚平。
他疾步走回,将它重重拍在案上,厉声道:“自己看!”
韩蛰展开,上头是遒劲刚硬厉的三个字——“和离书”。
含怒的脸上微微一僵。
这是他去岁写的,在唐解忧撺掇高阳长公主,连累裴家母子丧命,令容提出和离之后。彼时他在书房生闷气,韩镜回府寻他,祖孙间也曾为如何处置唐解忧而争执。那时他对令容的感情不算深,却攒了满腔怒气,每每写下起头便烦躁揉为纸团,丢在篓中。
却不知韩镜是何时捡了,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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