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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九野,天帝所在为中央钧天,云渺带浮璋所去的方向是东方苍天,本就在东海之上,又有吉光神兽驾车,离开蓬莱后只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九公主嘴里所说的“那一处地方”。吉光兽穿云而过,停在了云层上方,只见一片滔滔云海,从四面八方皆望不见尽头。但这片云海却非寻常的絮团之状,反倒如海面一样,云随风起,波涛汹涌,那翻涌的形状也极似海水泛起的浪花。云渺拽着他从车辇上跳下,厚重的云层中翻起“浪涌”,一只身形扁平的蝠鲼从云中飞出,宽大的背脊上驮着一座小阁楼。阁楼上四面窗棂大开,十分敞亮,一眼便能看见阁子内摆置齐全,临窗一张罗汉榻,几案上已备好了酒水和点心。云渺牵着他飞入楼阁,便径直将他按在了榻上。“浮璋神君,这一片云海可是本公主请云师专门铺陈的,好看么?像不像你那东海?”浮璋转头望了望四面无垠云海,颔首道:“九公主特意打造,自是极美。”“你若喜欢的话,以后我们便常来此处幽会。”云渺高兴道。浮璋听到“幽会”二字,大为震惊,急忙摇头想要拒绝,云渺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捂住他的嘴,说道:“本公主知道,你不愿离开东海,我也不可能下嫁蓬莱,我们无法结成道侣,但没关系,做不成道侣,还可以做情人。”云渺放开手,指尖点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轻轻往下抚摸,最终落在他柔软的唇上,问道:“你觉得如何?”浮璋觉得不如何,他是海族戴罪之身,即便是做情人,也断配不上九公主。九公主看得上他,对他热情追逐,浮璋知晓分寸,避之不及,才能相安无事,但凡他真敢予以九公主一丝一毫的回应,天帝绝容不下他。浮璋垂下眼,无奈苦笑,“求九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吧。”云渺屡次被他拒绝,气恼道:“你长了这张龙嘴,难道就只会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吗?”她顿了一顿,追问道,“你这般次次拒绝,难道是心中已有喜欢之人?”浮璋下意识道:“不……”“那好。”云渺只听了个“不”字,便脆声截断他,又弯眸高兴起来,蛮横霸道地说道,“既然你无心悦之人,那从今往后,你的心悦之人就是本公主了。”浮璋见她实在不讲道理,只得改口道:“下神心中已有人了,实在当不起公主厚爱。”“你刚刚才说没有,现在又说有,你觉得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云渺直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浮璋,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事先找月老要了一物,可以验你真心。”“殿下,不要!”浮璋睁大眼睛,挣扎起来,但云渺并不为所动,她扯开锦囊,只见一团粉色云烟从锦囊中飞出飘入他心口,片刻后,从他后心穿出。粉色云烟落到地上,缓慢凝结出一个人形,云渺见到云烟成型,面色已沉了下去,难以置信道:“你心中竟当真有人了。”浮璋蓦地偏头看去,瞳孔紧缩,似乎连他自己亦觉惊讶,在那身影明晰之前,他腰上用力掀开了九公主的钳制,被捆仙索缚着手脚从榻上翻滚下去,用身体冲散了凝聚的云烟。云渺方才失神才会被他挣脱,现下云烟散去,她没能见到他心中之人的真容,正要气恼,跌坐在地的浮璋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道:“若九公主真对我有一分真心的话,还请别再如此以折辱我为乐。”她绵延的云海当真就同大海一样辽阔, 浮璋来时乘坐的九公主的吉光车辇,那吉光兽并不喜欢他,自然不可能送他回去。浮璋身化长龙,遁入厚重的云层当中, 他的龙身在白云中几起几伏, 很快便远离了九公主所在的阁楼。直到游入远处一片高高翻涌起来的白云浪花时, 他才缓缓停了下来,忍不住从积聚的云气里回头望去。那一座云间阁楼已经离他很远了,远得无法再看清阁楼上的人。当那一缕验真心的粉色云烟穿透入他心间时, 浮璋心内的情潮都被激起, 云烟聚起的身影被他撞碎了, 可心上的那一抹身影却无法一并撞碎。他回望了片刻,在这一朵云海浪花落下的同时, 垂首钻入云海之下。云间阁楼内, 云渺望着云海呆站了许久,从地上捡起锦囊扯开, 飘散在阁楼中的粉色云烟丝丝缕缕地游动过来, 被重新收入锦囊内。她捏着手里重新鼓起来的袋子,走到窗前,气愤地抬手想要将锦囊丢掉, 锦囊即将脱手的那一刻,她又后悔地俯身扑上去, 接连捞了两下才险险勾住锦囊上的红线, 将它重新收入手中。“这是月老的东西,还得还他。”云渺嘟囔道, 将锦囊垂挂到了腰上。浮璋在回程的途中感觉到了蓬莱仙岛的结界动荡,前来之人与九公主不同, 不受蓬莱仙岛的结界接纳,但对方显然不太客气,被结界阻挡在外后,便以蛮力冲撞。东海深处。绿波万顷之中,一只赤金色的凤凰法相忽然冲天而起,凤凰羽翼披戴着火光,将天幕都烧出一层红云,当空盘桓一圈,猛地拢翅俯冲而下,撞上蓬莱岛上的结界。对撞的罡风掀起滔天海浪,往四面八方扫荡而出,使得整个东海海域剧烈动荡,海风从深海席卷至岸上时,还能感觉到狂风中炽烈的火气。漆饮光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东海,却会被拦截在岸上。他望向那狂风袭来的方向,在嗡鸣的海浪声中,恼怒道:“大长老,你不跟在我父王身边助他,在这里死命拦着我做什么?!”大长老眼角的皱纹叠成一堆,苦着脸道:“少主,有王上在,你实在不必再亲自去一趟
', ' ')('了。”漆饮光闪避着神羽卫的包围,见缝插针地想要越过他们,踏足海上,闻言哼道:“你说的什么话,那可是在海上,天然就对火凤不利,父王涅槃之后,妖力还未恢复六成,蓬莱岛海底镇压的都是些蛮荒海兽,若是将它们都惊动了,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昆仑的玄圃山主也在,想来能为王上助力。”大长老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打鼓。他当然不是怀疑自家王上的实力,只是正如少主所说,蓬莱岛那样的地界,四面环海,本就会压制凤君,凤君现下仇怨上头,又有些失去理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没一样占据。但无论如何,他也绝不能放任少主出海。凤唳声再一次从远海传来,与之相随的还有携带火凤之气的狂烈海风,有恐怖的嗡鸣声从海底蔓延到陆上来,从这方海岸都能依稀看见,远方海域上海水猛地往上隆起,像陡然拔起的一座山岳。幽蓝的海水底下露出游走的巨大暗影,是蓬莱岛下的海兽。漆饮光既担心又不解,“父王怎么如此动怒,他与薛宥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沈丹熹于涅槃火中复生之时,漆饮光日日守在火边,却也听闻了一些自己父王在昆仑那些越权之举。为了追查薛宥逃离的线索,凤君带着神羽卫直接对捕获下来的反叛神官动刑,即便他手里拿着神女殿下的信物,依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惹得昆仑的山主水君不快。今日又二话不说,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直接冲撞蓬莱岛的结界,他的父王就算再冲动,也从未有过这样失去分寸的时候。大长老也被海上的动静惊骇住,苦涩道:“王上不是和薛宥有仇,而是因为薛宥想要放出九幽的堕神。”得知少主要前来东海,大长老被赶回海岸边阻拦他,不准他涉足远海。偏偏漆饮光和他的凤爹一样固执,不听人劝说,大长老急得身上最后的几根毛都快掉光了,领着神羽卫与他周旋良久,还是没能拦住他。眼看漆饮光脚踩雀翎剑,不顾滔天海浪,要往海上冲去,大长老气急败坏道:“少主,你要是再在海上出事,才会要了凤君和凰主的命!”漆饮光脚下一顿,神羽卫立即合围过来,他环视一圈身周仿佛将他当做一朵娇花一样护在中间的神羽卫,拽过大长老的胡子,逼问道,“大长老此话是何意?”他从未出过海,又谈何“再”字?大长老被他拽住胡子,躲闪不开,见他一副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模样,只好坦白道:“少主,您其实还有一个哥哥。”漆饮光茫然地睁大眼,“哥哥?”他怎么从未听说过?大长老看出他的疑惑,不止是他,其实就连周围的神羽卫也都不知道他们还曾有过一位大少主,上万年的时光过去,现今在羽山当中,还知道大少主的羽族,也不剩几个了。大长老活得年岁长久,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大长老道:“当年泓叛乱之时,天塌地陷,海族引水倒灌入大陆,海水淹没羽山,我族死伤泰半,当时正值大少主初次涅槃的关键时刻,他受到牵连,涅槃火灭,溺亡了在海水中。”凤君凰主受此打击,过了万年才又重新孕育出一枚蛋来,这枚蛋孵出了孔雀。漆饮光出生得晚,并不详知当时战况,只能从记载中了解一二罢了,也不知道他还曾经有过一个兄长。凤君仇恨的不是昆仑的阆风山主,而是那九幽的堕神,是当年追随在堕神身侧引海水灌入内陆的海族,是妄图再一次放出堕神的薛宥。他两个儿子,大儿子死在泓叛乱之中,如今小儿子又间接受到牵连,失去了自己的涅槃火,未来生死难定。他们追寻着薛宥的踪迹来到海上,薛宥的最后一缕魔息就消散在蓬莱岛附近的海上,他与海族必然脱不开干系,凤君又怎么可能忍耐得住。漆饮光听完大长老所说,放开他的胡子,沉默片刻,抬步再次往海上走去。神羽卫随着他的脚步后退,为难道:“少主。”大长老气急,“少主,你就不能听一次凤君的话吗?”漆饮光踩上雀翎剑,看向海上翻涌咆哮的海浪,“放心吧,我身上有神女殿下的避水铭文,不会有事的。”“昆仑的神女只算得内水之神,就连姒瑛都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御使海水!”东海深处的海域上,已是一片昏黑,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在海上,海与天几乎连接在了一起,属于凤君的赤火被淹没在滔天的海浪背后,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漆饮光说道,冲开神羽卫的阻拦,朝着一道掀起的海浪冲去。那海浪受海底狂乱的灵气所冲,比平日里还要高逾百仞,翻涌到最高处时,几乎有铺天盖地之威,漆饮光御使雀翎剑,朝着那一面水墙直冲而入。哗哗的海浪声盖住了身后大长老等人的喊声,漆饮光眉心亮起一道印记,正是沈丹熹不久前亲笔绘画在他眉心的避水铭文。他身上的丹青其实并不怕水,但漆饮光不喜水,去寻找岑婆的路上要入暗河,他本已做好了难受的准备,没想到在入暗河之前,沈丹熹会主动托住他的脸,在他眉心画下一道避水铭文。有这一道铭文在,他在洈河里进出,身上始终不受半分水汽侵染。铭文在他身周结成一座透明的法阵,将他整个裹在其中,漆饮光脚下剑气划出一道弧光,破水而入。澎湃的海浪轰然落下,铺卷至他身前时,被大亮的铭文法光挡下,海浪在他身前一分为二,从身周两侧流泻,半滴海水都未落到身上。漆饮光分海而入,身形很快消失在滔天的在海浪中。“走,我们也跟上。”大长老见已无法阻拦下他
', ' ')(',拐杖急切地在身下一杵,杖头化作一只青翰鸟,驮着他振翅起飞,余下的神羽卫纷纷化作鸟身,借着青翰鸟翅下气流,追随而去。蓬莱岛已快要被暴涨的海水淹没,只余下岛中心地的宫殿,岛上的结界被凤凰火焚裂,玄圃山主和凤君进了岛上,却没能见到岛上的主人。周围海浪接天,蛮荒海兽的黑影在水中游荡,威压从四面海水中灌来,几乎要将他们溺毙在岛上。玄圃山主双手结印,灵力结成一座透明的山岳,从他们身周膨胀开去,悬于蓬莱岛上,抵抗住了四面海水的灌入。玄圃山主额上冒着冷汗,责怪道:“煊烺,我知道你与海族有仇,但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这下好了,我们说不准都得葬身在海上,成了这些海兽的点心了。”煊烺还是少年人的体貌,比玄圃山主矮了大半个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染上了赤红的妖纹,他闪身从玄圃山灵力的护佑下离开。凤凰法身悍不畏死地冲入海水之中,直接从一头庞大海兽口中而入,一路爆破开海兽内脏,再从尾部穿出。凤凰火烧出沸腾的水汽,那海兽的惨嚎如滚滚闷雷,惊天动地,血水和残骸从海水中飞溅出来,泼洒在那一座半透明的山岳屏障上。煊烺从海中冲出,飞入玄圃山灵力之下,喘息片刻,擦了一把嘴角渗出血来,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杀得十分兴起,“那就在死之前,多杀几头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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