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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熹赌的是在外的那一个人,如果柳珩之没死,如果他还试图寻找她的话,或许会再次将扇中水墨蝴蝶放出来。水墨蝴蝶是他的灵力所化,蝴蝶会被小白花的药香吸引,落到花朵所在的地方,在镜面外结成一座相同的引雷阵。若是平时,蝴蝶里的那点灵力可能无法凭空支撑起一座引雷阵,可若是雷雨天气,空气中本就具有浓郁的雷灵气,蝴蝶里那点灵力只作为引线,便已足够了。沈丹熹布好了引雷阵,也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假装寻找出路。白拂音跟在她身后,越找便越是绝望,丧气道:“算了,别找了,外面不可能有出路的。”山魈想要了却白家的恩情,答应放她们走,便也依言没有追出神庙杀她们。她们出了神庙,根本走不出这一个镜中世界,想要出去,只能返回神庙打破阵眼。可只要敢再次踏入庙中,白家的恩情便不能再保她们沈丹熹突然站起身来, 她不知道殷无觅现在死了没有,但她感觉到自己布下的引雷阵终于有了动静。她赌对了,柳珩之没死,他的蝴蝶循着药香气味, 落在了她布下的法阵点上, 按照她的预想在镜面之外结成了一座引雷阵。隐约有蛇形的电光在脚下的地面里游走, 整个镜内空间都随着电光明灭不定地闪烁。
神庙中的山魈意识到不对劲,从神龛上飞身而起,前往那一墩方鼎香炉查看。就在这时, 一束雷光从地面直冲而上, 击穿了那一墩方鼎香炉, 游走的电弧宛如横生的枝蔓,肆无忌惮地往外延伸, 直接撕裂开这一座镜内空间。山魈似对雷光极为惧怕, 尖叫着往后躲避。殷无觅见此情景,竟然挣脱了魂引香的控制, 挺身挡到山魈身前, 将雷电尽数挡下。电弧劈啪作响,顺着手臂窜过他全身,瞬间将他击打得皮开肉绽, 鲜血淋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出于本能, 想要保护她。殷无觅回过头, 看到山魈娘娘惊愕的神情,这副神情与他记忆深处的一张面容重合。殷无觅恍然间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事。他那时候还小, 小小的身躯,短短的手臂, 弱小得可笑,却用尽全力地展开双臂挡在她身前,试图保护她。这个举动,终于触动了她冰冷的心肠,换来她对自己片刻的温情。就是那片刻的温情,让他记了好久,渴了好久。就像被困在沙漠里即将干死的人,老天爷大发慈悲赏了他一口水喝,不足以解渴,却能吊住他的命,让他往后余生,都记着这一口水,却再也祈求不到。殷无觅思绪彻底混乱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镜面法阵被雷电撕裂,周遭的天地骤然颠倒,又转瞬恢复正常。沈丹熹眨了眨眼,仰头望去,正好看见一道雷电撕开厚重的云层,从天而降,劈落至神庙内,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头顶暴雨砸落到脸上,身上。“我们出来了!”沈丹熹说道,扬手打出一道结界,挡开雨水,拉住白拂音的手腕,想往山林外疾奔。一两只水墨蝴蝶穿过雨帘飞到她身边来,紧接着一个身影跟随在蝴蝶后面,由远及近,白拂音看到来人,眼眸微眯,一把甩开沈丹熹的手,转身朝着柳珩之迎上去。“阿熹,拂音仙子……”柳珩之满脸欣喜,只来得及打了一个招呼,就被白拂音蕴含元婴修士十足灵力的一掌打中胸口。他惊愕地睁大眼睛,身体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喷涌出一口鲜血。围绕在沈丹熹袖摆的蝴蝶倏地消散了。白拂音看他的目光森冷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柔软纤细的手指从雨帘中捻过,握住一把雨水,凝成尖锐的冰刃,瞬影至他身前,朝着他心口猛地刺下。柳珩之与妖魔缠斗良久,本就不剩多少灵力,又对她们二人全然不设防备,方才的一掌,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碾碎了,现下根本没有反抗余力。就在冰刃即将刺穿他的心口前,一道银鞭甩来,卷住白拂音的手腕,将她甩震出去。沈丹熹掠至柳珩之身后,伸手托住他,快速在他心口点了几下,护住他的心脉,抬头戒备地盯着白拂音,冷声道:“你干什么?”“我说过了吧,对你有所企图的男人,我都想让他们死。”白拂音揉了揉自己被银鞭卷中的手腕,“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着。”“要不是他还活着,我们根本就出不了镜面法阵。”沈丹熹说道,白拂音癫狂得让她有些厌烦。雷电炸响,炽烈的白光一瞬间淹没了地面,等电光稍歇之时,白拂音再转头看去,早已不见沈丹熹和柳珩之的身影,她气怒地咬牙,“沈丹熹!”天空中的雷光越来越盛,远超过了一般的雷雨天气,柳珩之的蝴蝶消失,引雷阵崩溃,雷柱不再被引至神庙的香炉上,开始散乱地击打在山林中。沈丹熹扶着柳珩之找到一个山洞,将他安置入洞中,从储物袋中翻出几粒丹药喂入他嘴里,担忧道:“柳珩之,你还好么?”柳珩之闭眼化解腹中丹药,终于挺过来,他抬眸上下打量过沈丹熹,见她没受到什么伤害,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拂音仙子怎么会对我动手,她是不是被那山魈控制了?”沈丹熹一时也跟他解释不清白拂音的心态,实际上,连她自己都还没完全想明白白拂音究竟在发什么疯。“不用管她。”沈丹熹说道,起身往洞外看去,外面暴雨如注,雷光一道接一道地劈落下来,几乎在这一座山神庙上空交织出一张电网,“这雷看上去有点不同寻常。”柳珩之道:“是罚雷。”他捂着心口,轻轻喘一口,“山魈作恶多端,罪业累累,她为了
', ' ')('躲避罚雷才会龟缩到地底下去。”沈丹熹闻言回头,柳珩之从袖中取出一卷指节长的竹简递给她,她接来打开一看,上面用刻刀雕刻着许多名字。“这就是九年间,被送入山魈娘娘庙中的仙童名字。”柳珩之肋骨被打断,光是说话腹腔都一阵阵刺痛,他尽力将自己知晓的情况都告知于她。“在山道口时,你突然朝山里跑来,我亦尾随在你身后进了山,只是进来庙中,我却怎么也找不见你的身影,之后从地下冒出无数妖魔,对我进行围杀。”沈丹熹点头,“我中了山魈的魂引香,身体不受控制,被引入镜面法阵内,幸而你藤上花香,让我后来意识清醒了过来。”柳珩之眼眸亮了亮,抚摸着自己的折扇,继续道:“我被山魈派出的妖魔追杀,本来是逃不过的,但其中有一只狐妖暗中帮了我,它原本是这惊鹊岭中修炼成精的妖灵,一直以来都和山下的村民井水不犯河水。”“十多年前,山魈来到此地,占据了这一座山脉,以强硬手段将山中妖灵精魅都收入麾下,威逼利诱迫使它们出山祸乱山下村寨,她再以山神身份出面镇压作乱的妖魅,以此逐渐在惊鹊岭建立起了威望。”“最初的两三年,山魈并未像现在这样极端,她所做的也不过就像这样,骗一骗村民的香火,直到十年前,她不知从何人那里得来一卷功法,可以靠着吸食修士灵力,快速增强修为。”“山魈便开始指使它们去引来修士,供她吸食,她这样的修炼方式显然不是正途,山魈担心罪业加身,又要求村民在每年祭神时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将身上罪业过渡到他们身上。”沈丹熹盯着竹简上的名字,原来如此,难怪那山魈行了此等恶事,身上气息却还如此干净。“这么些年,山魈行事越发无所顾忌,为她承担罪业的仙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乎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炼狱折磨当中,狐妖心生不忍,它救下我,是希望我能将这里的情况传出去,集玄门之力,一起讨伐山魈。”柳珩之说到此处,叹息一声,“但是缠住我的妖魔实在太多,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逃出去,阿熹,现在镜面法阵破了,罚雷或许能阻挡山魈片刻,你快趁此机会,将这一卷竹简带回玄阳宗,请宗主召集众能,再行返还,铲除山魈这一伪神祸害。”沈丹熹卷起竹简,问道:“那你怎么办?”柳珩之现在伤得太重,与她同行只会成为累赘,他道:“无需担心,我会尽量保全自身。”沈丹熹握了握竹简,回头望一眼交织的雷光,没有过多迟疑,颔首道:“好。”她离开之前,还是在洞外布置了一个隐匿的法阵,将这一个山洞口用草木遮掩住。外面的暴雨小了许多,但是雷光反而愈发密集,山魈麾下肆虐的妖魔也因忌惮雷光而四散奔逃,沈丹熹小心避让着落雷,往外疾行。现下已经入了夜,山林之中黑影幢幢,只有雷电的光间或撕扯开深浓的夜色,沈丹熹手中握了一枚夜明珠,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安抚自己心中的恐惧。她并不恐惧雷光,她恐惧的是雷光熄灭之后,那仿佛将要淹没她的黑暗,哪怕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也像是要将她重新拖拽回梦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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