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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饮光抚摸着麻雀, 低眸思索片刻,抬手从灵台抽出一簇雀火让麻雀叼在嘴里,将它放飞出去。小麻雀叼着一簇豆大的雀火,穿过茂密的竹林, 飞往圣地。圣地之外, 那一只觊觎神物的鸟妖被困在法阵中心, 现出了原身,乃是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诛妖之力凝结成一柄庞大的光剑从上往下斩来, 与它的妖气对撞到一起, 卷起肆虐的罡风。鸟妖的妖气在光剑之下节节败退, 眼看就快要殒命在剑下。恰在这时,一簇萤火幽光飞快地穿过罡风, 隐没进鸟妖的妖气当中, 它行将溃散的妖气倏然一振,将头顶压下的巨剑又抬高三丈。“怎么回事, 那妖竟然还有余力顽抗。”四周响起惊诧声, 众人再次合力加诸灵力于阵中,光剑之威也随之大涨,再次下压。灵妖二气再次碰撞到一起。诛妖法阵的光剑之下, 鸟妖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今日必死无疑, 可这一只突然穿入它羽翼下的小麻雀又让它生起了求生的希望, 它从麻雀嘴里那一簇火焰中感受到了强大的妖气。一道神念传音从火焰中传出,直入它耳中, “本君可以救你,救你之后你便得为我驱使, 听我命令。”妖族天性之中本就屈服于强者,鸟妖一听,甚至没有追究那火焰背后之人是谁,但立即答应。小麻雀张开嘴,雀火从它嘴里飞出,直接没入鸟妖额头。鸟妖浑身妖气猛地大涨,仰头尖啸一声,妖气凝为尖喙,直接一击啄碎了头顶光剑,振翅冲出诛妖法阵。它漆黑的鸦羽流转这炽烈的火焰,猛然一看,竟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鸟妖在上空盘旋一圈,本想趁势闯入圣地夺取神物,可在那火中的神识压迫下,只得不甘地长啸一声,遁逃而去。法阵被鸟妖冲破,族内一时大乱,无人注意到一只普通的小麻雀趁着混乱,躲进竹林密集的叶冠中。小麻雀叼着一支黑羽,确认四周布阵的族人的伤势,沈丹熹和他们的族长爹爹在一起,族长作为压阵之人,也受了些伤。“我没事,一点小伤。”族长擦去嘴角的血,摸摸自己女儿的头,责怪道,“这么危险的场合,你跑来做什么,怎么不好好跟着弟弟呆在祭司殿里?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沈丹熹仰头道:“我以后要跟着爹爹一起守护圣地,当然要跟来看看。”族长爹爹欣慰道:“你现在还小,还不到需要承担此等责任的时候。”他说完,抱起沈丹熹,又笑了笑,说道,“你要是真想,今夜就不能睡了,跟着爹爹一起去修补方才被那鸟妖撞破的法阵?”沈丹熹立即点头,“好!”小麻雀隐在树冠里看了一会儿,赶在大祭司回来之前,叼着黑羽飞回祭司殿。族人们守着圣地,已习惯了妖物袭击,今夜这样的阵势并算不得什么,这一夜的骚乱很快过去,法阵修复之后,一切又回归平静。漆饮光在五岁这一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大名。他的名字没有按照族中的规矩,进行卜卦问名,而是父母和大祭司共同为他取之,双名长晟,沈长晟。单从名字便可看出他们对他的期望,漆饮光很喜欢这个名字。沈丹熹答应了漆饮光,每天都会来看他,就一次都没有食言。他有了名字,沈丹熹比他还要高兴,对他的称呼也从“阿弟”,换成了“长晟”,不管有事没事,想起来便要叫他的名字一声。“阿娘说,名字是很重要的,蕴含有言灵之力,我们每叫你一声,便是为你增添一丝力量,所以我以后都要常常叫你的名字。”她学着父母的样子,拍了拍漆饮光的肩膀,继续道,“你要像这个名字一样,长长久久地灿烂光明,不要动不动就生病了。”漆饮光笑起来,“好。”因沈丹熹常常往祭司殿跑,族中年龄相近的小孩也渐渐克服了对大祭司的敬畏,喜欢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往祭司殿跑。久而久之,肃穆冷清的祭司殿反而成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乐所。大祭司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胡子都掉了一大撮。族中子弟到了年龄,开始上学后,他们的族长爹爹大手一挥,干脆把学堂设在了祭司殿中。漆饮光每天喝药的时候,都要听大祭司后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老夫就不该管你。”“有劳大祭司了。”漆饮光彬彬有礼道,转头便泪眼朦脓地去找阿姐要糖吃。漆饮光细细审查着每一个出现在沈丹熹身边的人,袖中的小本子上记录着许多人的名字,行为习惯,和沈丹熹的相处情形,排除怀疑后,他会在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小小的叉。一日,文课之后,漆饮光坐在檐下看族中的弟子上武课。他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弱,哪怕只是受一点点伤,都很难痊愈,同伴们都不敢随便触碰他,恨不能将他当成一尊泥菩萨供起来,根本上不了武台与他们对练。旁边坐了一个刚败在沈丹熹手下,正垂头丧气的同伴,一双浓黑的眉毛垂成了八字眉。漆饮光见有人来身边,便将这个本子重新塞进了袖口,只是他塞得不稳,本子不甚从袖口掉出来,被身旁那人捡拾到。他翻开本子看了两页,便惊讶地睁大睁眼,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的震惊,“小公子,你、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漆饮光一把抢过本子,温和地笑了笑,“就是平日里随便写写,权当练字。”对方转头看了看武台之上的沈丹熹,又转回头来看他,来回几次之后,才满脸不解地说道:“哪、哪有人练字,把和谁说了几句话都记下来,还把每句话的内容都……”而且,从他瞟见的本子前面的内容来看,小公子不止记了今天的。他想起往日他
', ' ')('们在外玩耍时,小公子总是坐在檐下看着他们,时常能瞥见他捏着一支细毫笔写着什么,难道就是在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这种时刻都被人窥伺着的感觉也太瘆人了。漆饮光见他模样,微微沉了脸色,察觉到沈丹熹的注意力似乎被他夸张的举止吸引了过来,忙拍了那人一下。他垂下眼睑,故作黯然道:“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指不定哪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只是想把和你们相处的时光都记录下来,时常翻来看看,才有动力继续与病魔抗争,你要是觉得冒犯,那我以后不记了便是。”对方被他说得一脸歉疚和羞愧,八字眉垂得更丧,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对公子的身体有好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记,你尽管记,把我这句话也记下来吧。”漆饮光颔首笑笑,说道:“你不会说出去吧?我只想记录一些日常,若是被大家知道了,怕是会不自在。”对方忙指天发誓,“放心好了,我会为小公子保密的,谁也不会说。”漆饮光道:“那就好。”
直到休息够了,再次被师父喊去武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啊,小公子的本子明明记的都是他的阿姐,穿了什么,做了什么,笑了几回,事无巨细。方才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记。他迟疑地停了脚步,转过头重新往屋檐下看去。小公子躲避在檐廊的阴影里,缓缓抬眸,对他笑了一笑,明明温和至极,他却不知为何,后脊上窜过一阵凉意,浑身汗毛直立,回家愣是连做了好几天噩梦,直到硬生生将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删除,才缓过劲来。漆饮光不分关系远近,将族人都探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疑似殷无觅之人。既不在族中,那便是外来之人了,总归在天定姻缘下,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相遇,他是阻止不了也很难阻止的。除非他能将沈丹熹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她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这一片方寸天地中,断绝他们相遇的可能。他倒是很想这样做。可惜他做不到,就连他们的族长爹爹也做不到。十五岁的沈丹熹完全长成了神女殿下曾经的模样,她张扬,热烈,肆无忌惮,隐世避居的族规也没能约束住她向往外界的心。漆饮光漆饮光听到这句话, 眸色沉了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沈丹熹听见咳嗽声,转头看见他还站在门口, 登时皱起眉, 用口型道:“快去!”漆饮光转身往药庐去时, 还能听见正殿里,他们的族长爹爹气得更狠的声音,“相守的另一半, 哼!你跟他才认识多久, 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来历?你可知就算是作为另一半带回族中,也是要先经过族中调查清楚家世才行!”他们一族世代隐居于此, 与外界隔绝, 就是为了守护圣地里的神树。凌溪周遭千里之境原是地动频发的地带,时时会有山崩地裂的灾害, 使得生活在这一带的生灵苦不堪言。昆仑神君怜悯苍生之艰, 于是折下一截扶桑神木分枝植于此处,镇压住地脉,才遏止住地动, 让此地生灵得以繁衍至今。他们一族作为被神君钦点的守木人,感神君恩泽, 改姓氏为沈, 自千年前便一直隐居于此。因为聚神木而居,族人也大为受益, 族中子弟大多从出生起就是开了灵窍的通灵之体,在修道一途上也比外界之人更加顺畅, 是以,这一截扶桑神木不仅招受妖怪们的觊觎,也会颇受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修惦记。比起横冲直撞的妖邪,心思诡谲的人修反倒更令族人忌惮,所以族规中对带回来的外人做了十分严苛的规定。沈丹熹大约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放软了语气,哀求道:“可是阿爹,他伤得很重,外面又有凶妖追杀他,我如果不将他带回来,他可能会死的。”阿姐,他可没有那么容易死。漆饮光遗憾地心想,走进药庐,正殿里的声音便有些模糊了。鼻息间扑来浓重的血腥气,殷无觅被放在药庐的草席上,还处于昏迷当中。他浑身是血,胸口的衣裳撕裂,左肩上有三个狰狞的血洞,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最靠内的那一个血洞只差一点就能抓破他的心脏。血洞内还残留着鸦妖的妖气,隐隐泛着黑,不断侵蚀着他的脏腑。自从找到殷无觅后,漆饮光不止派了这一只鸦妖去杀他,偏偏他命大得很,次次都能死里逃生,到最后还是跑到了沈丹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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