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飞卿看了闻恒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闻恒接着说:“就像现在,陛下生死未卜,能替他稳住局面的只有您,换了旁人,早就生出异心,就说这群上奏要三皇子回京的臣子,他们的私心昭然若揭。”
明飞卿淡声道:“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保全我自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从知道淮瑾掉崖到现在,已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他明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根本不在乎淮子玉的死活,也无所谓他能不能回来。
然而旁人眼里,君后是一日比一日憔悴,这种憔悴是掩饰不住的。
明飞卿拿着朱笔,又驳回了一封让三皇子回京的奏折,忍不住问:“眼下这个局面,如果淮启强行攻入皇城,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闻恒:“近乎为零。”
明飞卿:“为何这么笃定?”
闻恒:“当日陛下将他驱逐到边境时,就预想过今日这样的局面,所以提前设下了十二道关卡。”
闻恒走到牛皮地图前,在西溱的地界上,划出十二个东边的洲郡:“三皇子若要回京,途中必须经过这十二道城池,而这十二道城池里,全部都有陛下的心腹把守,三皇子想要强攻进京,先要过了这十二道关卡,那里都是精锐,三皇子手上那点兵,只怕到第三座城池时就被血洗一空。他若敢无召强攻回京,不仅会失败,还会落得一个谋反被诛的下场。”
荼州十万百姓的命债,不仅明飞卿和淮瑾不会忘,但凡血性还在的人,都不会忘记这群皇子曾如何将百姓视如草芥。
闻恒说:“所以,君后可以放心,只要你不下旨召三皇子回京,三皇子就是暴毙在边境,他都不能葬回京都。”
这是淮瑾布下的局,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替明飞卿把今日的困局解决了一半。
明飞卿不愿承认淮子玉的好,他心烦意乱地在奏折上批下几个字,“明日这群官员一定会上奏请求召淮启回京,届时又是一场硬战。”
闻恒拱手道:“君后放心,陛下的心腹就是您的心腹,明日,您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明飞卿头也不抬地说:“你退下吧。”
闻恒这便要走,走到合阳殿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那道微哑的声音不情不愿地问:“边境...可有新消息了?”
闻恒早有预料,又折回去禀说:“还没有找到陛下,那崖底是沙子与河流,这半个月冰雪覆盖,毫无线索。”
明飞卿垂下眸,道:“我知道了。”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嘀咕着:“我只是想着,是生是死,总要有个交代。”
第二日,早朝。
明飞卿坐在龙椅左侧的凤椅上。
他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恍神时看到淮子玉坐在他身侧,拨开冕旒朝他一笑。
然而一眨眼,那些幻影散去,龙椅依旧空荡荡。
今日面对文武百官的,只有他一个人。
群臣行完礼后,果如明飞卿所料,直切主题,逼他下诏让三皇子回京主持大局。
带头的是林丞相。
“君后监国到底不是长远之计,该让正统皇室血脉回京做西溱的主。”
林相一党在朝野中声量不轻,此言一出,附和者众。
闻恒上前道:“三皇子当年是犯了重罪才被流放边境,是君上亲口下令,非召不得回京,圣旨是先皇所下,丞相今日,是要推翻两任君王的决定吗?你这是谋逆!”
闻恒身后,全是淮瑾信任的人。
淮子玉既然能坐稳皇位,自然不可能受制于林氏一党。
明飞卿只是没想到,这群人说话这么大胆,上来就给丞相扣个大锅。
林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敢污蔑朝廷命官!”
“在座的各位,谁还不是个朝廷命官了?”御史中丞贺兰齐阴阳怪气道,“林相摆官威都摆到君后面前了,可真是了不得。”
林丞相愠怒不已,却没有跟这些小辈多做纠缠,反倒看向明飞卿:“如今君上生死未卜,我们都盼着君上能平安归来,但如果有万一...君后真打算越权做西溱的皇帝吗?!”
贺兰齐抢着维护道:“君上膝下已经养了淮渊皇子,就算真有万一,也该是淮渊继承皇位,轮不到三皇子这个重犯!”
林氏一党的言官道:“君上后宫只有君后一个男子,他又不能生育,淮渊是抱养来的,并非皇室血统!”
“抱养的又如何?只要帝后认定他是亲生骨肉,那淮渊就是西溱毋庸置疑的皇子!”
两方为了淮渊有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吵了起来,就差拳脚相向了。
明飞卿甚至没插上一句话,他是真没想到,淮瑾身后这些心腹能文会武,打得了胜仗,口齿也是不饶人的伶俐。
林丞相话语之间都在针对明飞卿,而贺兰齐闻恒等人像是一道护盾挡在了明飞卿前面,把所有言语利箭都挡了回去,不仅如此,还能反唇相讥,把林氏一党骂得狗血淋头。
明飞卿看着底下快打起来的两方人,无奈又头疼。
“别吵了!”林丞相叫停了这场骂战,道:“淮渊若真是陛下钦定的皇子,微臣自然无话可说,但如今陛下不在,他也没下过给淮渊正名的旨意,微臣不得不怀疑,淮渊是君后抱来篡位干政的傀儡!”
明飞卿冷冷地看着林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