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万念俱灰时,浑身上下都会变得死气沉沉。
小飞卿察觉到他是想寻死,忽然抬手在淮子玉脸上抹了几下,笑着喊他:“小老虎。”
淮瑾在另一方干净的水坑里,看到自己两颊各被画了三道虎须,额头上还顶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真像只泥老虎。
小飞卿鼓励他:“我娘说了,老虎是万兽之王,不会轻易被打倒。”
是从这一刻起,淮子玉又活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做病猫,他要做只真正的老虎,他要成为西溱的王,把所有践踏过他的人,全部碾在脚下!
“是你让朕做小老虎的。”
明飞卿听到淮瑾在他耳边哽咽地说,“没有你,朕早死在泥坑里,当年伸出手救我的,不是什么紫微星,只是明飞卿而已,你又怎么能笃定,朕不会爱上纯粹的明飞卿啊?”
作为皇帝,他必须爱紫微星,但作为淮子玉,他只爱明飞卿,什么样的明飞卿他都爱,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长大了却丢了初心,现在才想着把这颗纯粹的爱人之心捡起来。
明飞卿闭上眼,说:“阿瑾,如果我知道会有今日,我一定不会救你的。”
他不求淮瑾报恩,但求他真诚,结果呢?
小飞卿把他带上马车,转头张岐收买的两个土匪就将他们围在了官道上,淮瑾做了一回英雄,最后亮出自己皇子的身份,一下博得了明家所有人的信任与仰慕。
明飞卿都不知道淮子玉当年那副寻死的可怜模样是不是也是算计的一环。
他推开了淮子玉:“前世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这一世你也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能放过我了吗?”
明飞卿脱去身上的华服,拔了头上带有皇家纹饰的发冠,是真地要跟淮瑾断绝关系,也不屑要这些荣华富贵。
外头雷声滚滚,偏院传来阿渊睡醒的哭声。
明飞卿不为所扰,平静地收拾自己的物品,只拿走在明府时就带在身边的常服和束发的簪子。
淮瑾赐给他的和璧隋珠,他一样都没碰。
和离书和废后的圣旨只是给外人的交代,实则淮瑾已经抓不住明飞卿这片云了。
皇帝又怎么样?照样不能得偿所愿。
细春虽然听不懂帝后之间的对话,却看出了君后的意图,她立刻拿了伞,自明飞卿踏出正殿时,就为他把伞撑起来。
新梧宫的宫人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宫门还开着。
天白忽然冲进来,高声禀道:“不好了!南边边境急报!南国军队突袭了余州城!余州城伤亡惨重!”
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明飞卿看了一眼淮瑾:“国事为重,陛下快回合阳殿吧。”
淮瑾道:“你还是要走?”
明飞卿:“你该以国事为重!”
“既然你心怀大义,就该留在朕身边!”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与明飞卿说,“前世你死后,西溱三年内就灭国了,后来,是南国统一了溱地。”
明飞卿双眸微睁,原来国师说的是真的,紫微星夭折,西溱的国运真就到头了。
淮瑾说:“如果你现在走了,西溱的结局就会和前世一样!”
“你是皇帝,西溱兴衰荣辱全在于你的决策,与我何干?”明飞卿狠下心道,“说白了,西溱百姓从来也没把我当成人看,所以我为何要顾他们的生死?”
淮瑾:“那荼州城的十万百姓呢?”
明飞卿的瞳孔缩了缩,荼州被南国屠城的一幕幕闪在他眼前,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死亡,是他一辈子的梦魇。
“你走了,这样的悲剧,很快会在余州城重新上演,非人力可改,你真能忍心?”
“可我不是不祥吗?”明飞卿反问。
他的声音搅着雷声,炸响在淮瑾耳边。
暴雨倾盆而下。
再大的雨也阻止不了明飞卿离开的决心。
“把宫门关了!”
淮瑾忽然下令,新梧宫外的侍卫立刻照做。
明飞卿撞上他的视线:“你又想软禁我?”
“不是软禁你。”淮子玉走到新梧宫院子中央,在暴雨中,双膝轰然跪地,“朕求你,别走。”
新梧宫的众人都惊住了。
明飞卿后退半步,看着淮瑾在暴雨下被淋得狼狈万状。
“朕为西溱百姓求你。”淮子玉在雨幕中看着明飞卿,“今日跪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西溱国君,只是淮瑾。”
他下跪,赎的是前世种种的罪。
他开口求,是为了西溱的江山社稷。
淮子玉从来不能是纯粹的淮子玉,从前他是皇子,如今他是皇帝。
但此刻跪下的,只是淮子玉这个人,是明飞卿的阿瑾。
天白急得乱跳:“君后,边境乱做一团,您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啊!”
“........”明飞卿夺过细春手上的伞,朝淮瑾扔过去,“滚回你的合阳殿!”
淮子玉抬眸,看到飞卿转身进了正殿,还把殿门给关上了。
他笑了起来,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不是掺了泪水。
第44章有去无回
南国突袭余州城,起先占尽先风,等西溱反应过来,南国的势头又迅速被打压下去。
淮子玉授意军队用投火器烧了南国最南边的城池以作报复,自此两国边境彻底陷入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