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碧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天晴山雪明城廊,水涨江流近驿亭。客鬓不如堤上柳,数枝春动又青青。”
站在船头的祁琛铭小脑袋一摇一晃着,对着岸边的杨柳以及湖中心的亭子吟诵着他曾在诗集上看过的一首诗,他虽然对这首诗的意思一知半解不甚明白,只知道这是一首描写早春游湖的诗,但莫名觉得此时读来甚为适宜。
祁琛铭穿着一身寻常的宝蓝色衣衫,头上扎着一个小小的童髻,看上去倒与寻常人家的男孩一般了,只是袖间精美的银色暗纹和项间的赤金镶玉璎珞圈,昭示着这人的身份不似平常人。尤其是他生的实在是可爱漂亮,一举一动间都带着股气势和娇气,只是加上他金尊玉养带来的气度,倒不让旁人觉得这傲气惹人厌烦,只让看到他的人觉得他本就该如此。
毕竟是天家的孩子,就算是伪装成普通人出宫,也掩盖不了生养在皇家带来的气势。
欣赏了一会半月湖的景色,祁琛铭又对清澈无瑕的湖水产生了兴趣,他抓着自己的衣袖拢在一起,状似矜持地蹲下身,把自己肉肉的小手往水里放,伸开五指,兴致冲冲地去捞湖面飘着的小小的黄色迎春花瓣。
站在祁琛铭身后的小栗子见状紧张的出声提醒,“殿下,三月里湖水还冷的很,您还是不要玩水的好,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祁琛铭板着脸道:“小栗子,不准再喊我殿下,我说了,出门在外,只能叫我少爷。”
“是是是,少爷。”小栗子答道,脸上愁云惨淡,五官好像都挤在了一起,希望回去殿下不要生病的好。
“别愁眉苦脸的,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何须顾忌那么多,玩得尽兴才是真谛。”
小栗子还是皱着一张脸,殿下能放松,能不顾忌,他可不能,照顾好殿下是他的本分,若是殿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上次殿下偷偷溜出宫去,差一点就被人贩子卖出了京城。
这次若不是看在是慕先生带殿下出宫的份上,贵妃娘娘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让殿下出宫的。虽然娘娘暗中肯定派了人跟着保护殿下,但他也不能因此大意。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顾好殿下,可不能掉以轻心,务必要紧盯着殿下,保证殿下怎么出来的怎么全须全尾地回去。
“可玩的尽兴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船里面传来,如碎玉环琅,动听的醉人。
祁琛铭赶紧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带出了一串水花。咳咳,是先生出来了,糟了,先生看到他这副样子会不会觉得他特别没见识啊,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捂脸。
他转身向后面看过去。落在帘子上的一只手,素白修长,如美玉般熠熠生辉。帘后的人正向他走来,慢慢露出之前被帘子遮挡住的面容。
完美不似凡人应该有的容颜,清晰地映在他眼中,眼前这人,今日穿了一身极为素净的月白衣衫,一盏精致的琉璃玉发冠将鸦羽般的发松松束起,更衬得人如冰玉霜雪,仪容绝世。
祁琛铭经受了这一波美颜暴击,心里默念罪过罪过。他耳朵微红,悄悄地把湿漉漉的手背在身后,想掩盖自己之前幼稚的玩水行为。
这时,一只叠的方正的锦帕落在了他眼前。
他抬头看去,是先生递给他的锦帕。
祁琛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只素白的锦帕,他明白先生的意思,是想他用锦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他捏着这只其貌不扬,几乎是街市上随处可见的锦帕,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檀香,这是锦帕上残留的暗香,一如它的主人,清冷如天上月。
想到这帕子上还留着先生身上的香味,他顿时就不舍得用了,这是先生给的帕子,是先生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要好好珍藏放起来的,若是仅仅因为擦手弄脏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司衍看他磨磨蹭蹭地,迟迟没有动作,“怎么了阳春三月,湖水寒冷,我予你锦帕,是让你用的。我将你带出宫,总不能让你受寒了。”
祁琛铭乖巧地点点头。
他偷偷瞄了一眼司衍,忍下心中的不舍,拿着锦帕将手囫囵几下擦了个干净,然后将帕子十分珍重地放进怀里,他打定主意回去不洗了,万一把香味洗掉了怎么办,要回去找个盒子将帕子珍藏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