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砚握着眠冬犹疑了一瞬,而后抱拳道:“在下阆风剑阁越鸣砚,乃燕白剑主秦湛之徒。听闻我师在此,特来相助。”
那些妖族面面相觑,显然不尽信。
越鸣砚见状,干脆眠冬出鞘一瞬,眠冬的寒气瞬间使得草叶披霜,他再次开口:“此乃眠冬,有这把剑,诸位应该对我的身份再无疑问了吧。”
越鸣砚原本是想着说清楚了,便应该能进去,却万万没想到,当他眠冬出鞘,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几位妖族反倒越发面露厉色。
几人道:“是越鸣砚,是惹陛下憎恶之人!”
越鸣砚还没反应过来,那六人便随着阵法变化一同攻了过来!
燕白瞧着目瞪口呆,当场大骂:“妖族都是什么东西啊!秦湛还在里头救他们的头子呢,他们居然敢打你!?”
越鸣砚仰身避开一击,他习剑道以来几乎还未有过真正实战的机会。如今这六妖袭来,反倒给了他一次出鞘的方便。越鸣砚的眠冬从右手转至左手,他的右手握住剑柄,在向左避开攻击的同时,如流水般自然而顺畅地抽出银色剑锋!
眠冬出鞘,草木萧瑟。
燕白往上看了一眼,天空竟飘下了霜。
他再向越鸣砚看去,他执着剑,一人对六人,却没有半点慌乱无措的样子。燕白甚至觉得他在表演。
与秦湛出剑的暴烈不同,越鸣砚执着眠冬,更像是一场春日里的酒宴。
他面色沉静,行于六人之间,手中的剑招瞧着似乎没什么章法,甚至速度也算不上快,可六人的攻击,竟然没有一次能够突破他的剑真正触碰到、哪怕是他的一片衣角。
简直像是在玩一样。
燕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越鸣砚似乎也觉得这样的纠缠无趣,他说了声“失礼”,握剑的姿势不过变了一寸,原本的春日宴便陡然转入了冬日肃杀!
燕白一个错愕,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原本守阵的六人便齐齐倒下,或手或脚都被冻伤了一层薄霜。
阵法破了。
燕白默默地看向并没有太多喜悦的越鸣砚,还来不及说话,更多的人便从里涌了出来。
越鸣砚眉梢微蹙,他原本已垂下的剑尖又微微扬起,在空中荡出波来。
明珠一眼认出了他,惊呼道:“公子?”
越鸣砚闻声看去,见到一翠衣女子,明明是他从未见过的长相,却无端觉得熟悉。想着对方对他的称呼,越鸣砚不确定道:“明珠姑娘?”
明珠上前:“是我。”顿了顿,她看了眼自己被冻住哀嚎的同伴,忍不住问越鸣砚:“公子怎么来了这里,还,还破了——”
越鸣砚了然,他歉然解释:“一时匆忙,迫不得已。明珠姑娘,师尊可在其内为妖主诊治?我来为师尊护法。”
明珠:“……”你护法为什么要破了我们护主的法阵啊!
可明珠根本不敢说,她是最清楚秦湛对这个徒弟的态度的,要是秦湛知道了她在里面救朱韶,他们在外面欺负她徒弟,回头再把朱韶打进貘的梦里都有可能。
明珠压根不敢多问,甚至不敢提解开同伴身上的冰冻一事,只是说:“既然如此,公子和我来吧。”
越鸣砚道了谢。
他的神经其实一直紧绷着,直到见到了坐于床边、眼眸轻阖的秦湛,才微微松开了那根神经。
明珠道:“剑主自入陛下梦后,我们便守在这里,并不敢打扰剑主。”
越鸣砚颔首:“多谢明珠姑娘,接下来便由我守吧。”
明珠还真的不放心将朱韶也一并交到越鸣砚的手上,她默默站去了一旁,并不离开。越鸣砚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秦湛入了朱韶梦后是否安全。
燕白在越鸣砚的身边,也看着秦湛。
他忍不住道:“朱韶真是个麻烦精。等这次忙完了,我一定劝秦湛带着你远走高飞,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越鸣砚低声说:“燕白先生,远走高飞不是这么用的。”
燕白又紧张道:“意思差不多也就是了。不过小越,秦湛来救朱韶主要是为了不让妖族落进枯叶宫的手里,你别多想啊。她既然把朱韶逐出剑阁了,就不会叫他回来给你当大师兄的!”
越鸣砚倒是没什么反应。
燕白一时也摸不准越鸣砚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时候燕白不免又要痛骂朱韶——要是没有他,秦湛能省多少事情,小越多好啊!当年上剑阁的,怎么就不是小越呢!
哦,对,他还没出生。
燕白闷闷地想。
越鸣砚没有燕白想那么多,他只是意识到了一点。
朱韶说他憎厌自己,越鸣砚曾不以为意,如今见着秦湛为了他而不惜犯险,心中反倒是能体会了一二当初朱韶心理。
他此刻,也非常地不喜朱韶。
第37章 朱羽10
秦湛入了朱韶的梦。
与现实的危机不同,朱韶的梦里既无狂风暴雨也无烈日灼炎。他梦里是天高云淡与碧野万顷,不远处有金瓦玉台,细听片刻,似乎还能听到极轻的东境曲谣。
只是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是风中飘来的错觉,秦湛驻足片刻,从风里嗅到了海的腥味。
梦是世上最稳固的结界,也是世界上最不稳固的结界。当思绪足够强大,在梦里甚至可以做到停住时间,但当人的思绪不足以支撑梦境,梦境里的画面又会瞬息万变,轻易间便能令人迷失其中。
朱韶的梦正好介于两者之间。
貘自然是不想他寻着出口逃脱的,日夜几乎是在毫无章法的快速交替,甚至连四季都在秦湛的眼下于一盏茶的功夫变了个来回。只有风里的海味一直在,以及风里似是错觉的、从那金瓦玉台里传来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