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燃着细檀香,上面用风机抽着,倒是没有过多食物的气味。
讲究还是很讲究。
带路的女孩子穿着旗袍,袅袅地带着云集落座。
已经在对面座位等待的中年女子脱了蕾丝手套,同他握手,“云总。”
云集礼节性地扶了一下她的指尖,“朱小姐。”
朱雨曼的老公早几年就没了,她又保养得很好,眼角一点鱼尾纹都没有,看不出四五十的年纪。
果然朱雨曼对他的称呼很受用,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挺冒昧的,这大热的天儿本来不应该吃这些上火的。只是我父亲说咱们两家都是传统本地出身,冬天夏天的,还是涮肉讲究。”
云集轻而易举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略略一笑,“令尊身体可还好?”
“这两天为了我家那个败家子儿着急上火呢,要不然哪儿轮得到我来见云总。”朱雨曼笑吟吟的,一点看不出对自己儿子的不满。
“朱小姐哪儿的话,”云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一个后辈,能跟这么漂亮的女士一同用餐,已经是荣幸了。”
朱雨曼提一提张智的意图很明显了,就是要提醒云集当初她家可是放过丛烈一马的。
而且她家老爷子没有亲自来施压,也已经是给足了云集面子。
“别光说话,开锅了。”朱雨曼用公筷下了一片纸薄的羊磨裆,在热汤中停了四五秒就提出来放进麻酱里推给云集,“其实要按云叔叔和我爸来算,咱俩本就该是平辈,我是个老姐姐,云总是年少有为。”
“不敢当。”云集接了她递过来的碗,却没有吃碗中央堆起的肉片。
“我父亲和我,现在也不能归一码来说话了。”他从凉碟里夹了一块豌豆黄,慢条斯理地咬了半口。
朱雨曼也不以为忤,只是轻轻笑了笑,“是,你们年轻人,总是更喜欢闯荡,是好事。”
云集等着她。
朱雨曼不再给他夹菜,把筷子放下。
她的脸隔着铜锅浮起的热汽,有些模糊不清。
“我家张智,云总应该也听过。他从小就崇拜你,京州谁不知道云家双子呢?‘养儿当如云集,生儿当如云舒’,像他们更小这一辈人,原本都是以你为榜样的,所以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肯定也希望你能引对路子。”
云集知道她大概是有什么目的,但没想到是从教育孩子这个清奇的切入点,不由笑了笑。
他的笑看在朱雨曼眼里就有些刺眼,“云总,姐姐也算是有幸见证过你成长,总能叫你一声‘小云’吧?前一阵电视上放的节目,我看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云集从容地抬眼看她。
“丛烈和我家张智的事,不用我讲,他做过什么你自然清楚得很。”朱雨曼依旧细声细气的,温柔稳重,“他和你之间的事儿,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或许是当局者迷,或许爱情这个东西就是五色中最容易让人目盲的。”
云集垂着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但是你听姐姐一句劝。男人呀,很多生下来就没有心,那你要让他们用什么来爱你呢?”她把自己碗里深红的豆腐乳搅成拉花,“在节目里他确实对你不错,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节目效果,你……总不会还对他有指望吧?”
云集低下头,云淡风轻地笑了,“朱小姐提前约了半个月的馆子,就是为了来关心我这个晚辈的情感状况吗?”
朱雨曼没想到他突然变得直接了,微微一怔,旋即笑开,“其实我是想提点你,这个节目,你其实是没必要继续上了。”
云集的笑淡了,“愿闻其详。”
“很简单,你上这个节目,不就是为了捧那个小明星?”朱雨曼喝了一口茶,“我和我父亲都觉得那孩子很有前途,他完全可以成为摇滚顶流。但是……”
“但是?”
“但是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超过丛烈。”朱雨曼耸耸肩,“现象级就是现象级,先发制人,这没什么可以争论的。我们能理解新兴传媒急于捧红一个新星来吸引更多的新流量,不过对于瀚海来说直接集中精力全力发展丛烈才是最合理的资源利用。”
“所以?”
朱雨曼以为他问就是感兴趣,唇角微弯,“所以我们想到一个新的合作模式。瀚海来栽培流量,做种树人。旺财来接手成熟的流量,给你们更多精力来经营丛烈的突破。”
云集笑得肩膀都在抖,“嗯?”
“你别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现象级的能量不是瀚海现在的实力可以支撑的,只要你们愿意让出廖冰樵,我们旺财可以给你们提供任何方式的帮助。”朱雨曼看他笑,反倒严肃起来。
“要不然你们还是直接接手丛烈吧?”云集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局面倒是朱雨曼没有预料到的。
她仔细打量着云集的神色,似乎在揣摩他到底是不是在消遣她。
云集倒是挺认真,“你说得对,丛烈对我这桩小庙来说,实在是尊大佛。那你们既然想帮瀚海,干脆直接把他请走,何必走这些曲线呢?”
说实话,朱雨曼也不是没和她爸提过挖丛烈。
但当时她爸的原话是:“丛烈和云集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不好说,不要轻易去招惹那条疯.狗。”
丛烈和旺财的梁子不是一点半点的小事,当时可是她家老爷子联合了整个资本上层降维打击初露头角的丛烈。
而且还是云集本人不惜一切代价力挽狂澜把丛烈捞出来的,多深的心意在里面?
她根本不敢当着云集的面提要丛烈的事。
也就是那个小明星,在瀚海没待几天,能有什么根基?
钱都准备好了,只要云集开口,旺财多少都准备给。
朱雨曼实在没想到云集会出这么一张牌。
虽然明知道可能只是个陷阱,但这个提议实在太诱人了。
如果有机会得到丛烈,恐怕任何一家公司都会压上身家性命勉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