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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七流
——等你告诉我答案。
林司南这话说的,就像是在求婚一样。
陆言甚至不用更多的思考,就选择了前者。
研究所,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研究所的。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去研究所和蹲局子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治癒系天启者。
陆言穿上羽绒服外套,走下楼。林司南正靠着车抽烟,看见他来了,连忙掐灭。
烟头在半空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径直落进垃圾桶里。
「陆先生。」林司南的态度有些拘谨。
陆言道:「我想好了,我还是希望能多接触污染病病例。」
陆言很少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或者说,他的情绪波动很微弱。既不会高兴,也很难悲伤。
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有病,冷漠而缺乏同理心,因此裹上了一层伪装的皮相。
16岁的时候他拿到了精神病院的出院许可,说他的危险人格已经消失。
医生们从未怀疑过,消失的到底是不是第二人格。
好好学习是因为普世观念让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向上走,读书也好,学医也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合适」。没有多喜欢,也不算讨厌。
但污染病不一样,像是一款不知道结局的游戏,每次打开都有新的惊喜。
陆言很喜欢,喜欢的……战栗。
林司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
哪怕这种保护会以生命作为代价。
陆言:「其实也不用。」
「这是总部给我的命令。」林司南回答,「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从总部派来的研究员来自第三科研所,是个叫纪文的中年人。
他有一副学者的长相,显得儒雅随和。
如今,他正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之前由智能监控拍摄下来的珍贵录像。
就是陆言治癒污染物的那两段。
偶尔,会敲敲空格,暂停,面露沉思。
「吞噬吗?」纪文喃喃自语,「『零号』极其容易遭受污染,因此不能接触外界,一直在生命舱内;『主教』性格孤僻,很少离开研究所……老实说,我对治癒系天赋的了解并不多。」
但他看见了陆言手臂上浮现的细小鱼鳞。
「比起『吞噬』这种异能,经过对比,我更倾向于,他在这次灾变过程中接触到了特殊的污染物,并且和污染物体的一部分进行了融合。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但是显然,他成功了。」
「所以说,陆言的天赋其实是另一个。」
「他撒谎,说自己的天赋是『吞噬』。撒谎的目的是为了隐藏真实的天赋。由此可得,他其实知道一些东西。「
「但他人生过去,无论是线上线下一直被监控,在这次事件前,从未接触过相关信息,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所以,我推断,他其实拥有一个和信息获取有关的天赋能力。」
「在乔御先生整理出的天赋序列表上,和它有关的天赋一共6个。全知、预知、信息茧房、读心、灵魂探测、天眼。比较符合的只有……」
纪文突然沉默了,然后在纸上随手写了一些只有自己认识的鬼画桃符。
年轻的时候,纪文和朋友创造了一种文字。是甲骨文和楔形文字的结合体,只有他们认识。因此,每次有不想被被人知道,但是又需要记录的重要信息时,纪文总会使用这种文字。
他今年四十七岁,从20岁开始进行污染病研究,师从秦长生。
秦长生的导师叫乔御,也是上个世纪最早发现污染病,并将其作为专项研究的人。
在22世纪初,因为研究理念分歧,秦长生从第一研究所独立,成立了第三研究所。
作为秦长生的嫡传,纪文自然也不赖。
林司南和白秋实都没看出个名堂,而纪文只是看监控,就把真相推导出了个大概。
这也是系统一直警惕研究所的原因,那里有着全世界对污染病了解最深刻详细的聪明人。
纪文推了推眼镜框,收回了笔:「按理说我应该汇报,但他是实验体18的儿子。而且选择的是第一条道路。」
他关掉播放软体,在系统后台里,选择把两段视频删除。
屏幕上弹出了警告框,要求他输入权限密码。
这种删除并非是简单地把东西拖入回收站粉碎,而是让这两段视频彻底的消失在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看见。
「就当是我切过18脑子的回报吧……要不要见见这个孩子呢?」
纪文等着电脑上的进度跳到100,并且拿出了评估表。
[陆言,男,26岁。精神状态:稳定,病变程度:低。学历:硕士研究生。]
[对外界感知较为敏锐,性格谨慎多疑。不建议长时间监控,以免其丧失对防治中心的信任。]
', ' ')('[初步确认为治癒系天启者,天赋「吞噬」,能使用精神体吞噬污染源。对病变程度中低阶段的天启者效果显着。]
[是否能协助的治疗:未知。(备註:因灵力阈值太低,暂时不推荐和接触,有被污染的风险)]
[危险程度:低。]
当年,和纪文一起创造文字的那位朋友,叫做陆城。
陆城2091年从燕京大学毕业,2094年结婚,次年,唯一的儿子出生。2111年遭受污染,成为天启者。同年,被收押在一号研究所,编号18,【天赋-预知】。
2113年,陆城病变程度突破100,成为污染物。2117年,从研究所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还是不要见面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他,那孩子记性一直很好,会被认出来的。」
纪文停下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把那张鬼画桃符的纸连同照片资料一起,丢进了粉碎机里。
林司南带着陆言来到污染病防治中心,准备见见那位从总部过来的科研员。
然而,等他到达时,却愕然地听到那位科研员已经离开的消息。
「纪副所长很忙的。」工作人员有些无奈,「上午八点到,九点就走了。说还有很多重要的实验要做。不过他已经做好了评估报告表。」
系统和陆言吐槽:[这次派来的科研员,好像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自信点的话,可以把好像去掉。看来我又小看人类了。]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暂时是站在你这边的。]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事发生,系统虽然是「全知」,但一次性知道太多东西,下场只会是让宿主的脑子炸掉,变成弱智。
它存在一个感知范围,不大不小。除此外,它的确无愧于自己「全知」的名称。
「陆先生,请跟我来领取您的工作服和这个月津贴。」
陆言的资料已经登记在案,成为了有檔案和编制的正式工作人员。
代号「谛听」,灵力阈值440,e级天启者,病变程度31。
隶属:特别行动部第一组第七分队。
工作人员打开总部负一楼的保险库,从冷冻舱里拿出了一个行李箱,开始介绍。
「这是研究中心最新研究出的『银河探测器』,统一制式为表。如果您不喜欢,可以申请换成自己喜欢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项炼、手机等等。」
「探测器可以实时监控您自身的病变度数,以及附近污染物的污染值。除此外还有导航、定位、蓝牙通话等功能。这是使用说明书。您也可以选择关闭北斗定位系统,并放弃数据传输。」
探测器的形状是一块做工精巧、高度科技感的电子表。
陆言没有立刻戴上,而是装进了口袋里。
「这是研究所最珍贵的发明之一,污染病特效药。因为原材料来自污染物,因此造价高昂。请不要为了换取现金而出售。」因为之前发生过这样的先例,工作人员特地强调着,「如果缺钱可以直接联繫总部,您现在的现金提取额度是五百万。」
特效药呈现出胶囊状,只有四粒。
「e级天启者每个月的标配是两粒,剩下两粒是对您此次在k市污染病治理中优异表现的绩效奖金。」
[这个特效药是好东西。和收容所里分配给畸变人的药不一样。关键时刻和救命药没什么区别。你现在病变程度还不高,可以多屯一些。]
「这是您的工作证。」
工作证是一张类似身份证的卡片。上面有陆言的照片、采集指纹和dna编码。
「每次出任务,只要完成任务都能获得相应贡献点。贡献点可用于物品兑换、发放任务、污染治理等用途。」
「最后,这是总部根据研究员传回来的资料,为您准备的武器。」
一把。做工精美,陆言从刀鞘中取出,刀刃翻出幽蓝的冷光。
[d级污染物陆龟的骨头磨出来的东西,市场价500贡献点。再好点的东西配给你浪费了,还容易被其他蒙面超人抢。准备这把,总部也算煞费苦心了。你是不是总负责人的私生子?]
陆言规规矩矩地把东西都好。
工作人员对他深深鞠躬:「感谢您为人类的未来所做的贡献,希望下次也能为您服务。」
……
陆言出来的时候,没忍住道:「他也太郑重了。」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话术而已。谁还没个英雄主义和中二病呢,有的人就是吃这一套。你也算是沾了先烈的光。]
林司南正在门口的越野车里等他,方向盘上趴着,眼睛眯起,懒洋洋的。
吃过特效药后,他的病变程度有了显着下降。从几天前的53变成了39。
接触污染源会增加病变程度,离开一段时间会缓缓减退,到一个标准数值。特效药的作用则是降低这个标准值。
林司南现在的标准值是31。刚
', ' ')('好是陆言的十倍。
随着药物服用次数变多,人体也会产生抗药性……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林司南挥了挥手:「走吧,我送你去见你们队长。」
他是第六组第三支队队长。按理说陆言最好加入他的组内,但总部大概是觉得林司南灵力阈值太低,再加上出行的任务比较危险,因此特地给陆言分了另一个小队。
特别行动部一组,又被称为龙组。一共7个分队,不到四十个人。国外的天启者曾经感嘆:「龙组的队员平均一下,每个人的价值都堪比三艘航母。」
一组已经好几年没收过新人了,陆言是三年来的唯一一个。
陆言坐在车的后排,想了想,先是关掉了数据传输,然后把测量表呆在了左手上。
錶盘上显示出了病变值:75。
右手:31。
两边果然不太一样。
陆言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要去的村庄距离k市足足200多公里,路又不好,起码要三四个小时。他靠在后座上,难以控制地陷入了困顿。
林司南看出了他的疲惫,温声道:「后面有毯子,盖着睡吧。到了我叫你。」
陆言「嗯」了一声,不知不觉坠入梦乡。
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
陆言有些茫然,想问一句「怎么还没到」,却突然警觉了起来。
他闻到了血腥味。
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更重要的是,林司南并不在驾驶位上。
[你终于醒了。该死,它为什么会跑到这边……]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说的你一定要记住——]
[你遇到了a级污染物食梦者,这里既是梦境,也是现实。很遗憾我在这个虚假的空间被压制了,因为你并不是这场梦的主人。]
[如果只是食梦者也不至于这样,但是我没想到,那道该死的墙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两相迭加,变成了噩梦难度的副本。我以为我们应该去新手村。这就是主角体质吗?百分百遇难?]
[已经有人在救援的路上。离开这里的关键是,让噩梦的主人醒来。]
[唯一能庆幸的是,你在这个梦里并不是没有姓名的女同学,你是「妹妹」……好了,我不能再说了,它要发现我了。]
系统彻底没了声音。
陆言在后车厢里静静躺着,没有听到发现异动。片刻后,他摸索着,拿到了手机。
他挡住了光,手机电量还剩九十,无信号。
收件箱里,有一条林司南发来的简讯。
「你还没醒,我先出去看看。外面好像不太对劲,等我回来。无论如何不要出去。注意安全。」
陆言还当医生的时候就发现了,最先出院的病人都是那些谨遵医嘱的人。
所以他一直在后车厢里呆到了天亮。后半夜,外面偶尔传来几声咆哮和呼救,陆言也不为所动。
而天亮后,陆言也终于发现了血腥味的来源。
林司南被钉在了后车窗上。
这一整夜,这具尸体都在这里,隔着一道冷冷的玻璃,用充满血色的双眼,死死盯着车里的人。几条大的过分的蛆已经从他的耳朵里钻了出来,在车窗上爬行。
陆言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隔了许久,他才缓缓道:「瞳孔明显涣散,高度浑浊。有轻微尸臭,预计死亡时间……36到48小时前。」
……
……
k市郊区,和w市接壤的地域。
公路被封锁了很长一段。无数交警在封锁线前,忙得焦头烂额。
防治中心的工作人员紧急奔赴现场,已经协助科研员进行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污染源分析。
许多记者赶来,举起了手里的话筒:
——「请问k市新出现的污染源,到底是什么等级?会威胁到附近居民的生存吗?」
——「请问雾气出现的48小时内,有倖存者从中生还吗?」
交警们背后,是一团浓重的雾气。
灰黑色的雾气翻涌,像一个吞噬一切的无情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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