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娘和四儿正忙着招呼客人,阮明姝朝她们微微颔首,示意她们不必管自己。
“姐姐?”阮明蕙已经听到动静,下了楼来。
阮明姝笑着拉住她的手:“最近生意可还好?”
“挺好的,我和云西姐姐商量着再请几个人呢。徐大哥那儿来了信,说下个月就带红绫来京......”两人一边说,一边携手往二楼走。
“阿姐,你和墨兰先坐一会,看看新近的式样册。我去帮帮素绢,雅间还有几位小姐在看衣裳。”阮明蕙倒了两杯茶,又拿了本厚厚的画册过来。
墨兰连忙接过,又是道谢又是告罪。
“好好,你快去忙。”阮明姝笑着摆摆手。
阮明姝刚翻了几页,就听到细细弱弱的禀告声:
“小姐......”
阮明姝抬头,隔间门口站着个小女孩,绸带绑着双髻,软绵绵的十分可爱。
正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小童之一,阮明蕙后来给她改了名,叫“红豆”。
“怎么了,红豆?”阮明姝知她胆子小,柔声问道。
“外面有位夫人,说要见您,我、我要让她进来么?”红豆声音颤颤地,像受了惊吓跑过来一般。
“夫人?”阮明姝眉尖微蹙,起身朝外走。
还未下楼,已见赵令柔神色矜傲,仪态万千缓步而来。
阮明姝一怔,万万没想到她会来此处。
赵令柔来这干什么,做衣服?不至于,宫中什么样的能工巧匠没有。难道是来找她的?阮明姝心下稍乱,面上却不显。
“这位小姐,可是来看衣裳的?”赵令柔还未说话,阮明姝先笑语盈盈开了口。
赵令柔眉尾一挑。她不信阮明姝不知她身份,仅凭两人七八分相像的脸,猜也能猜到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阮明姝的打算是,若赵令柔说是来做衣裳的,她就叫荣娘上来招呼;若她说不是,那她就更有理由不奉陪了。
“我是来找你的。”赵令柔微微笑了笑,很和善的样子。
阮明姝只觉脊背一冷。
“找我?”她问。
赵令柔点点头:“找你。”
“找我何事呢?”阮明姝只好再问。
也许天生贵胄都是如此,明明是客,赵令柔却无半分拘谨顾及,她不理会阮明姝,自个儿在主座坐下,玉手轻支下巴,也不说话,只懒懒打量着还站在一旁的阮明姝。
像是小姐审视犯了错的丫鬟。
阮明姝抿了抿唇,淡淡道:“我还有事,等小姐歇好了,自行离去便是,不必道谢。”
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令柔没想到她放肆如斯,不由目光转寒。
“我是你主子的表妹,”赵令柔本不屑为难她,此刻倒被挑出几分薄怒,“自然也算你的主子,你便是这样为奴为婢的么?”
阮明姝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她。
“我主子?”阮明姝笑笑,“不知你说的是谁。”
“你叫阮明姝,是陆大将军的外室,我认错人了么?”赵令柔故作讶然。
“我是阮明姝,不过并没有什么主子。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陆君潜。”阮明姝平静道。
赵令柔听得眉头直皱:这小婢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陆君潜大名,还不承认自己是奴婢,看来陆君潜宠她宠得很。
“没什么信不信的,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儿。”赵令柔纤指轻点桌面,语气随和,“只是偶然经过,想起表哥曾说,他有个小妾长得有几分像我,所以进来瞧瞧。看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又在气我。”
这番话说完,如赵令柔所愿,阮明姝从容淡然的表情有了裂痕。
“有容说,表哥为了你,正和家里置气呢。”赵令柔起身,走到阮明姝身旁,她比阮明姝高许多,垂着眼睨她。
阮明姝稍稍退开些,没有说话。
赵令柔叹了口气,状似真心般感叹:“我听说你出身寒微,没认识我表哥前,任人揉捏欺侮。如今既跟了我表哥,该好好惜福,老实本分侍候好各个主子才是。”
阮明姝哪里听不出赵令柔话中夹刺,故意激她,偏偏她就是很在意。
她长得像赵令柔,陆君潜因此才没有推拒老太太,纳她为妾。这是她一直以来有意回避的心结。
虽然她自信陆君潜现在一定更喜欢她,可她还是做不到云淡风轻地无视赵令柔!她只要想象着陆君潜年少时与赵令柔所有可能的种种,就心若火烧,又如醋浸。
“有时候,我倒真心羡慕你。”赵令柔假意道,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正因低门小户抛得了脸面,甘做小妾外室,才能朝朝暮暮陪着阿渊。”
“我就不行了。各有立场,不能迁就他,又顾忌太多,以至有缘无分。”赵令柔摇摇头,“只盼他如我一般,早日放下,寻得佳偶,而不是留恋往日,以石代玉。”
阮明姝听了,不但没恼,反倒露出笑容,情真意切般:“若是将军能亲耳听到这番话,定然宽慰。他与表小姐所愿相同呢,总是对我说,若是表小姐能放下执念,同夫君安心过日子就好了。”
“你......”赵令柔变了脸色,将欲发作。她不信陆君潜会这样说,笃定是阮明姝谎话连篇来激她。
阮明姝心中冷笑,她知道自己惹不起公主殿下,也一再隐忍退让。但若对方得寸进尺,想挑明公主身份、仗势欺人,她也不怕让众人看看,到底谁是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