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嘈杂熙攘的人声中,两个青年因挨着赵令柔的马车,交谈声字字句句,分明可辨。
“你刚瞧见了么,肏他妈的北狄狗奴,竟在御道街上驰马威风!”
“唉,有什么办法,咱大周皇帝求着人家来的!”一声无奈的叹息。
“哼,谁不知道是宫里那两个娘们想的馊主意,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小点声。”
“怕什么!?吸百姓的血,卖汉人的国,这群狗娘养的赵家人。”粗犷的男声骂咧咧说着,“还不如姓陆的!”
马车内,赵令柔气得身子直颤,眸中戾色闪过。
正要命人将两个大放厥词的逆贼拿下,可车夫已经马鞭一甩,飞驰起来。
马车又行了许久,赵令柔心绪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神情。偶然一瞥,瞧见明记衣铺风中招展的幡子。
“停。”
马夫立刻应声勒马。
赵令柔看了看铺子门前停驻的香车小轿,挑了挑眉,旋即自嘲般轻嗤一声。
她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竟然在意一个下贱小妾,一个靠着同她相似的脸,得以在男人身下承欢的替身。
赵令柔承认,她曾经很喜欢陆君潜。
从情窦未开童稚之时,她便认定陆君潜是她的东西。因为她喜欢他,而她是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但凡她想要的东西,母后和父皇便会帮她得到。
那时她没有想过,陆君潜将来会拒绝她。
他们明明如此相配,她找不到比陆君潜更好的郎君,而这世上也没有女子能比得上她,无论是相貌、才情还是家世。
她起初是愤恨的,后来才明白:
陆君潜不愿娶她,因为他们注定是仇人,迟早要针锋相对,将利刃扎进对方心脏。
于是,在江陵,她对领兵而来的卫怀远伸出手......
她认命了,但她的心却忘不掉他。婚后,纵然卫怀远对她百般迁就,呵护备至,可她还是不甘,总在心底幻想着。
陆君潜定然心中有她,否则又怎会孑然一身至今?他一定在等她,等千帆过后,握住她的手不再推开......
可时至今日,经年的阴谋算计、亦敌亦友,她已说不清自己对陆君潜是何感情了。很多时候,她恨之欲死,却又会在听到他的名字时,牵扯年少时的回忆,心中绞痛难言。
听闻他纳妾时,她如遭棒击,一度听不得任何有关这个小妾的消息。好在后来她得知,这个小妾长得与她极像,不过是老太太塞给陆君潜用来泻火的玩意。她放下心来,甚至暗暗有些得意。
原来,陆君潜也放不下她。
家国系于一身,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她自然没空理会一个小小的侍妾。偶尔,她对陆家的女眷旁敲侧击,她们也只说府中这位阮姨娘徒有美貌,无甚特别之处。陆君潜也不爱提此事,似乎不怎么在意哪个女人。
她彻底放下心。
哪知陆君潜从秦州回来,就搬出陆府,自立门户,闹出好大风波。若不是陆家的大少奶奶气得够呛,将家事抖了出来,她还不知陆君潜这小妾也有几分手段呢。
只不过,奴婢就是奴婢。即便陆君潜金屋藏娇,惹得朝野议论纷纷,她也不过是个外室,上不得台面。赵令柔这样想着,心中舒服许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旺盛的妒意。
“走吧。”赵令柔淡淡道。
“是。”车夫正要扬鞭,却又听赵令柔喝道。
“等等!”
驾车的两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多问,只收了已经扬起的马鞭,恭敬候着。
赵令柔死死盯着停在衣铺前的马车。
一抹纤柔娇媚的身影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下了车。尔后腰肢款款,弱柳扶风般提裾拾级而上。
回眸一顾,昳丽无双的脸,眸似皎月,面若桃花,半分瑕疵都寻不着。
“明姝,你怎么来了?”洛云西正要出去,迎面碰上阮明姝,有些措手不及。
阮明姝瞧她行色匆匆,眉梢眼角含情,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笑道:“我来铺子看看呀,怎么这样问?”
“啊,”洛云西掩了掩嘴,“我的意思是,你好几天没过来了,今日怎么有空。”
“来看看你们,走吧,我们楼上说。”阮明姝故意逗她。
洛云西果然面上一红,为难道:“我有点事,正要出去......没有要紧事的话,下回再说吧。”
“哦。”阮明姝拖长声音应了一声,还要继续追问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需多问,我先走了!”洛云西将她嘴巴一捂,羞窘道。
阮明姝不再逗她,点点头。
洛云西这才松开手,逃也似地跑了。
阮明姝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失笑,真心祈盼好友能与林大人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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