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后十五年前患上怪病,周身长满红疮,轻时肿痛不堪,重时流脓剧痒,折磨欲死。从那时起,她便再没享过夫妻闺房之乐。
皇帝不想看她满身的疮,她也不会像那些贱婢一般低下身段。只能恨恨看着昔日跪倒在她裙下的天子,不断宠幸其他女人。
好在他临幸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卑贱,不需她费神,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解决掉。
想到这里,叶献则精明漂亮的眼睛又露出愤恨不甘来。
而她身侧,陶孟章没什么表情,只随意替她上着药,疏通筋脉。每一次触及结痂的疮口,都叫她身躯发颤,闷哼出声。
阔别雨露已久的成熟胴体,渴望着滋润,声音可谓勾魂蚀骨。
然而对着曾经的心头血、天边月,此刻的陶孟章面无表情,手指翩跹跃动,没有半丝留恋,仿佛他指尖下的不是成熟诱惑的美人,而是一摊腐肉。
“可以了。”不过片刻,陶孟章便收回手,用白布绢子擦去指间药膏,
叶后如梦初醒,面上又恢复冷凝之色,利落优雅地披上衣物。
“药继续吃,饮食切忌荤腥,早晚快走,直至出汗。”陶孟章不冷不热说着。他的脸颊连带身形,短短数月消瘦太多,倒重现几分年轻时的风流神采。
在他数月治疗调理下,叶献则身上怪疮已经好了大半。此刻叶后摸了摸胸前结痂脱落留下的红痕,心中激动无比,以至于对从未放在心上的陶孟章生出许多莫名的情绪来。
“做得好,”她说话时的语调神色,依旧高高在上,“本宫说过,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定不会亏待。”
陶孟章低头收拾药盒,并不说话。
叶后嘴角动了动,最终选择压下怒气:“国师这些日子委屈了,从今日起,可以在后宫中走动走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将陶孟章弄到宫里数月,近来已有风言风语,甚至还传到赵见昱耳朵里。赵见昱知她有怪病,自然不相信她有不忠之举,但依旧暗示她注意些。
想到这里,叶献则嘴角冷笑。若是十年前,别说是风言风语,就是她真的藏了个野男人在后宫取乐,赵见昱也不敢说什么。
只不过是现在变了天,叶家的滔天权柄都叫姓陆的夺了去。失去权势的外戚,还不如徒有其名的天子,如今赵见昱的腰杆子倒比以往直了。
所以,她还不如大大方方将陶孟章推出来,就说是为她治病。
陶孟章听到她的“恩典”,狐疑地盯着她,担心别又是什么诡计。
叶献则瞧出他所想,语气轻鄙:“你若害怕,就老老实实窝着,正合本宫之意。滚下去吧。”
陶孟章退下后,决定试一试。于是不似往常那般直接回囚禁之所,而是掉了个头,想去懿坤宫之外看看。
没想到,真的无人阻拦,但有两个丫鬟和两名太监寸步不离紧跟着。
陶孟章看出这两个太监是练家子,便断了强行逃跑的心思。况且,即便他能甩开这几人,一时半会也溜不出宫。
只好暗中留心,再伺机而动了。
皇宫,陶孟章曾经十分熟悉。
经年久别,物是人非,他一时说不出心中滋味,只漫无目的走着,望着亭台楼阁,一草一木。
已是陌生的多,熟悉的少。
似乎是冥冥中的牵引,当他来到一座破败凄清的殿落前,脚步缓缓停住。
殿牌高悬,结了蛛丝。
“碧梧宫”三个漆金大字,已被风雨剥蚀,黯淡无光,难以辨认。
这座宫殿,因庭中有两株前朝植下的梧桐而得名。
如今,碧梧已斫,殿中佳人更是香消玉殒,芳魂难寻。
陶孟章双目紧闭,眉间露出痛悔之色。
真巧,十九年前,也是这般初春时节。
懿坤宫人在前引路,而他正为即将见到叶家小姐而雀跃。即便她已为皇后,又有新孕。
他脚步匆匆,只想快些见到叶小姐,为她把脉。
却在经过碧梧宫前,倏忽驻足。
引路的嬷嬷是叶后的乳娘,很有地位分量,当下责问他何故停留。
那时他望见梧桐树上祥云流动,群鸟盘旋贺喜,更见殿后那参天古桃树,开得灼灼蔽日,云蒸霞蔚,不禁又叹又赞,多嘴问了一句:“此处宫殿,是哪位娘娘居住?”
嬷嬷冷笑道:“什么娘娘,是个下贱婢子罢了。侥幸怀得龙裔,正做梦飞高枝呢。”
说罢,又嘀咕一句:“也不怕掉下来摔死。”
彼时,他才下山入世没多久,一副赤子心肠,登时被这嬷嬷的阴毒气得瞪起眼,与她言语起了冲突。
“哼,梧桐可栖凤。这碧梧宫天降瑞兆,此间佳人乃是人中之凤,日后定然贵不可言。”
最后,他是这般说的。
虽是逞口舌之快,却也不是假话。
哪知就此埋下祸根。
很久之后,他终于看清叶献则的真面目,怒吼着质问她,为何要对柔弱的李妃下如此狠手。
“你已经害死了她腹中皇子,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她根本威胁不到你!”
“威胁不到?你来担保她再也不会有身孕?”她冷冷反问,丝毫不见心虚,“我的太子没了,她的孩子本就该下去陪葬。”
“还有,两年前你在碧梧宫前说过什么,不会忘了吧?”她顿了顿,露出讥讽的笑意,“她乃“人中之凤,贵不可言”。国师大人既然这样说,我又怎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