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人质一样。”阮明姝立刻就明白了。
“就是人质。”陆君潜道,“我想父亲定然是为了保护我和母亲,才故意纳妾,盛宠那位姨娘。可我娘并不相信,我那时又气她事事以赵家为先,便说了许多重话。”
“她对我说,爹和娘只能选一个。我要么改姓,不认我爹,要么她就当没我这个孩子。”陆君潜说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也是蠢犟如驴,知道她在说气话,还要顶撞她。”
“你说了什么呀?”阮明姝问。
“大概就是我姓陆,不姓赵,诸如此类的吧。”陆君潜叹了口气。
“那夫人确实该生气。”阮明姝中肯评论。
“嗯,她打了我一巴掌,哭着走了。那是她第一次打我。”陆君潜记忆犹新。
“可她现在老打你。”阮明姝郁闷道。
“她向来爱生气,我想,过段日子等她冷静下来,再去向她请罪好了。却没想到她痛失至亲后,又卷入宫闱争斗。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神智失常,言语无端了。”
红日如轮,最终消失无迹。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阮明姝想催促陆君潜赶紧下山赶路,夜间走山道太危险了。
她转过头,望向翘腿躺着的陆君潜。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扯了根枯草,叼在嘴里,双臂枕在脑后,一点儿正经样子都没有。
“.......我这是喜欢上了个市井流氓么?”阮明姝扶额。
“起来了!”她晃了晃陆君潜的胳膊。
“落日不好看么?”陆君潜扭过脸看她。
“好看,很好看。”她如实道,“但现在看完了,天黑了,咱们快些下山吧。”
“急什么......”陆君潜这样说着,但还是被她拉着,起了身。
“你屋里那张画,”阮明姝突然问,“放牛娃观落日那张,是你自己画的吧。”
陆君潜有些惊讶,又很高兴的模样:“哦,你瞻仰过鄙人大作了?传神写意,字画俱佳吧。”
“我替你臊得慌!”阮明姝想着那粗犷的笔法,禁不住笑了。
陆君潜听了便捉住她,要揉弄她的脸。
阮明姝忙撒娇告饶,他才收了手。
“你又喜欢看人放羊,又想学牧童骑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否愿意生在寻常人家,朝作夕卧,只娶一位妻子......”阮明姝低着头,轻声问。
陆君潜想了想,回道:“不愿意。”
“哦。”
“寻常百姓之苦更甚。片刻闲暇无忧,一生劳苦低微。天灾人祸,横征暴敛,十个皇帝,九个无能......”
他还在认真说着,阮明姝已经甩下他往外走了。
马车哒哒跑着,阮明姝中午没能小憩,此刻有些困乏,掩嘴打了个哈欠。
她正昏昏欲睡时,马车骤停,车外一片寂静。
“别怕,呆在车里不要出来。”窗外响起陆君潜的声音。
阮明姝陡然清醒,心脏狂跳起来。
四周安静得吓人,只有风摇山林,音浪阵阵。
“铿——”的一声,像是利刃挑落飞剑,
紧接着,搏斗厮杀之声忽起。
阮明姝头一回碰上这般状况,胆颤心惊,手中帕子要被她攥碎了。
她努力分辨着外面的嘈杂之声,想听出战况如何,陆君潜有没有危险。只可惜一片混乱,陆君潜也不说话。
“嗖”地一声爆鸣,像是烟花裂于高空,不知是哪一方发的讯号。
尔后惨叫接连,兵戈之声渐止。
“没事了。”陆君潜沉静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阮明姝松了口气,四肢发软靠在车壁,依然心惊不已。
她想撩开帘子看看,却被陆君潜在外面挡住了。
“别看。”陆君潜望着四周的鲜血与尸体,皱眉道,不想叫阮明姝看到这些脏东西。
“好,你没事吧?”车里面,阮明姝颤着嗓音问,显然是受了惊吓。
“我没事,乖,在车里呆着。”陆君潜安抚道。
阮明姝这才放心一些,顺从道:“好。”
“跑了一个。”她听到云拂语气凝重,向陆君潜禀告。
“有活的没有?”陆君潜压着隐隐的怒气,嘴角勾起冷笑。
阮明姝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