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牵梦十分体贴,一会儿问赵奚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问他伤口还疼不疼,一会儿又要问他这个那个。
赵奚不知牵梦给他用的什么药,竟比他们大巫医的神药还要管用,这会子他已经觉得舒服多了,心里便十分感激。
牵梦一边同赵奚说着话,一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靠着火光烤一烤。
赵奚见她手上红紫斑点都被冻出来了,便解开行囊,拿出阮明蕙替他做的羊皮手套。
“这手套先借你戴上吧。”赵奚温声道。他见那手套外面一层羊皮不知何时被割出一道口子,怕那口子越裂越大,便将手套翻了一个面。让有裂口的一面翻进去,绒布的一面露在外面。
牵梦感激地接过去,戴在手上。
“这手套缝得可真好,这里还绣了朵花呢。”牵梦夸赞道,末了,突然像想到什么般,笑容有点僵硬,“是谁帮你做的呀?”
她问话的时候,李成正好也转过头看两人,目光瞥到那绒面收针处的红花楹时,陡然色变。
他一把将牵梦正戴着的手套抢了过去,一只手难以置信地紧紧攥着,另一只手则婆娑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绣花,高大的身躯竟颤抖起来。
牵梦被他吓到了,惊叫一声躲到赵奚身后,
赵奚已瞬间拿起长剑,摆出防御架势。
李成却像忘了二人的存在般,颤声道:“秀秀、秀秀,一定是秀秀!”
“李大哥,你没事吧?”牵梦壮着胆子从赵奚身后探出头,小声问。
“赵兄弟!”李成急得要去抓赵奚的肩膀。
牵梦见了,赶紧舞起手中行囊,里面似乎有个大盘子一样的东西,不让李成靠近。
李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二人了,忙解释道:“一时失态,对不住!你们放心,我没疯。我只是见到寻觅已久的故人的针法,太过激动了。”
“故人,针法?”赵奚疑惑道。蕙妹才多大啊,怎么可能是李成的故人。但他马上猜到,也许李成说的故人是自己义母。
“对!”李成还是难掩激动,“赵兄弟,这手套是谁替你缝的。”
“我妹妹。”赵奚这样回道,一边留意李成的神情。
“你妹妹?”李成愣了一下,冷静下来又仔细看了看那朵绣花。虽然十分相像,却也能看出秀秀的针法有点不同。
“李大哥,你的故人,是你......?”赵奚紧张得口齿发干,他有点害怕,眼前之人别是阿姝的生父吧.....
李成先是叹了口气,旋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位故人,是我的姐姐。”
赵奚愣了一下:不对,他干娘姓明啊。
“李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手套是我妹妹明蕙缝的,她今年才十五岁。我义母,年纪虽能对得上,但她不姓李,姓明......”
李成一听,铁一样的汉子,竟然滚下两行热泪来,他抓着赵奚的手,力气大到赵奚都觉得有些疼了。
“是她!是她啊!我们姐弟妹三人,都是琼州明家村出来的,本都姓明,后来改的姓!”多年心结,一夕瞧见解开的曙光,李成竟激动地将身世底细都说了出来。
赵奚一听,也跟着激动起来,但随即,他心下一沉——
李大哥还不知道义母已经去世了.......他该多失望啊。
“你义母在哪,也在京城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李成擦着泪,急忙问道,“她竟成婚了!?”
赵奚点点头,心情沉重:“嗯,她嫁给我义父了。我义父是位举人,良善纯直,她还生了两个女儿。”
“太好了,太好了......”李成一个劲儿地说着,恨不得立刻就去京城与明秀相聚。但他身上有件极重要的事,关乎数万人的性命,不能分.身。他正焦急地想着办法,如何才能不耽误要务,又不会再错过与明秀重逢。
“李大哥,”赵奚斟酌再三,不得不开口告知,“我义母她......两年前病逝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大悲大喜,骤然之间。
李成一个踉跄坐倒在枯叶上,双目无神,颓然望着漆黑的夜空。
命运似乎格外憎恶他,一次一次,将他击倒嘲笑。
牵梦和赵奚对视一眼,两人都安静小心地坐下,照顾着篝火,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李成才哑着嗓子开口:“这些年,她过得好么,你义父对她好么?”
“嗯,”赵奚轻声道,“他们很恩爱,是我见过最恩爱的夫妻。他们还有两个女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是她救了我,不仅是这条命。赵奚看着跃动的火焰,因想到阮夫人而感到温暖。
“那便好,那便好......”李成喃喃道,“走了也好,她们姐妹二人又能团聚了。还有姮儿。姮儿若是还活着,该有十八了吧.......”
他喃喃低语着。
火焰燃得热烈,枯木时不时发出爆裂声,赵奚并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虽然阮明姝让云拂带了话,叫陆君潜早些过去,可因明日就开始冬至的三天休沐,陆君潜不得不赶在今晚将积压之事一一处理完。
等他到阮明姝的小院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将军,小姨娘在里面等您好久了!”墨兰见陆君潜来了,难掩喜色,大着胆子催促了一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