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叹了口气,主人不在,她怎么好意思同丫鬟说自己是来借钱的。
“阮小姐若是不方便说,留下封书信也是好的,小姐回来看了书信,定会去铺子找您的。”小怜善解人意。
阮明姝感激地望着她:“好,有劳小怜妹妹了。”
“不不不,阮小姐,这是小婢该做的。”小怜两颊生热,慌忙摆手道。
汇通钱铺的大字招牌远远在望。
阮明姝放下马车帘子,又在心中斟酌一遍,呆会该如何同谢三元说,才不会叫他为难。
当年阮家从相州来京城,路上遇见同去京城投奔亲戚的少年解三元。解三元路上被劫了盘缠,又伤了腿。阮举人心善,念着同乡之情,让解三元搭着阮家的驴车,每日分些干粮给他。
解三元到了京城后,寄居在舅舅家中,靠舅母的关系在钱铺做了学徒。他人机灵可靠,这几年颇得掌柜器重。
因感激阮家旧日恩惠,逢年过节他都会提着礼品来阮家拜会,同阮举人喝上几杯。阮家大小事情,也没少出力。
“洛小姐不在,虽然留了书信,可不知她何时才能看到。钱铺二百两都未必能放……我们的租子怎么办呢……”绿绮喃喃道,心中又急又怕。
她来阮家前,便是在一富商家做丫鬟,周遭尽是恶主刁奴。她骨头不够软,冲撞了家中姨娘,被打了个半死后卖了。几经转手,才到了阮家。在阮家五年,不算长,可家中每个人她都喜欢,再不想走了。
“小姐,家里没钱了,我们是不是又要被卖了.......”她低头小声问。
阮明姝瞥了她一眼,故意道:“嗯,第一个先卖你。”
绿绮半响没说话,阮明姝侧过脸看她,小丫头竟咬着嘴唇抹起眼泪。
阮明姝哭笑不得:“瞧你!我把你卖给解三元做老婆,你不愿意?”
绿绮呆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说卖她,是玩笑话。
“小姐,你吓唬奴婢呢!”她委屈极了,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她都要难过死了。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给解三元做老婆?”阮明姝换了语气,认真问道。
一向大大咧咧的绿绮竟忸怩起来,虽然心中一百个愿意,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绞着手指道:“小姐,你都知道了啊.......”
“明蕙都瞧出来了,我岂会不知?”阮明姝叹口气道,“其实你们几个与我年纪相仿,也该嫁人了。我一直没提这事儿,一来存着私心,为了铺子,二来,也是想等咱们家更宽裕些,去了你们奴籍,再把你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姐,呜呜呜唔.......”绿绮嘴巴一咧,哇哇哭了。
阮明姝嫌弃地扔了块手绢给她:“可谁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好,若阮家过不了这个坎,三元哥是个好归宿。可红绫她们......”
“阮小姐,汇通银铺到了。”车厢外张老伯提醒道,打断了阮明姝的低语。
“啊,瞧我。”阮明姝拍了拍脑袋,昨儿还对妹妹说天无绝人之路,今儿自己倒可劲地说丧气话。
“走吧。”她对绿绮道。
绿绮却抓着她的胳膊,泪眼汪汪地赌誓:“我会跟着小姐的!嫁不嫁人,我都跟着你。不给我月钱,我也跟着您,我赚钱养您!”
第15章 顶天立地,可以托付终身……
阮明姝带着绿绮走进汇通钱铺。
五开间的铺面又宽又深,左面兑钱,右面放款,两边俱坐满了等候的主顾。
阮明姝张望的功夫,一位穿青衫的半大少年迎了过来。
“我想找解三元解师傅,不知他现下是否方便?”阮明姝微微施了个礼,问道。
“我师父太忙了,主顾们都想找他经手操办。其实您找别的师傅也是一样的,咱们汇通钱铺有口皆碑,师傅们个个顶赞!”小学徒口条极好,边说边比了个大拇指。
“不,我是你师父的好友,此番来......”
阮明姝话未说话,透影屏风后快步走出一白绸长衫的青年,灵气活泛,正是解三元。
“明姝,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他兴冲冲走过来。
及至走近,瞧见绿绮红通通的眼眶,登时急道:“怎么哭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心疼之下不觉忘形,竟伸出手想替绿绮擦掉眼泪。
“要死了,动手动脚的。”绿绮骂着闪过身。
解三元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眼天生带笑,叫人觉得亲切。此刻听到绿绮责骂,尴尬收回手,向阮明姝赔罪道:“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阮明姝摇摇头,并不在意:“三元哥,冒然前来是因有件急事请你帮忙。”
解三元一听,立时严肃起来,不问是何事就先答应了:“好。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
“勤峰,”他转身对不远处的小学徒喊道,“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叫王胖子去里面顶我一下。”
“好嘞,师父。”方才迎客的青布衣衫的少年响快应道。
汇通钱铺隔壁的茶馆,三人临窗坐着。
解三元听阮明姝说了事情经过,神情凝重。
“明姝,这二百两银子定然能借,你放心。我回去就同档手说,今天立下条项,明日钱铺派人跑街,哦,就是去你铺子和家宅四周打探的意思。店面虽是租的,但估算一天的生意和进账,一百两准能放。我再同跑街的说说,替你担保,两百两不成问题。快则明天,迟则后天,便把此事办妥。”
解三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说话办事格外教人放心。
“太好了,谢谢你三元哥!”阮明姝心里踏实多了,感激道。
“谢什么,”谢三元轻轻叹了口气,“阮叔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他遭此劫难,我说什么也要拼力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