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开的一扇窗,一直没合上。
窗外江水涛涛,碰撞起来的水泽,溅起来,再落下,起伏不断,她一双腿搭在窗前,搭的时间太久,酸软无力。
浪花声声呜咽,久久不息。
她摊在那儿,没了力气,任凭处置,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睡了那么一阵,又觉得迷迷糊糊,压根儿没睡安稳。
夜色很快降临。
船上檐角挂了好几盏灯,江河一摇,光晕洒在河水里,荡漾开来,粼粼波光闪烁,又是别样的风景,芸娘却再也没有劲儿去赏。
船在江上行走了五六日,两人便过了五六日的堕落日子,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身子累些,倒是真正地无忧无虑。
第七日,船停在了一个码头,两人才下船,去附近的街市上买衣裳。
太阳太大,她在铺子前挑着腰带,他打着一把伞,大半个伞面罩在她身上,两人一身粗布,若非仔细去瞧,还当真认不出来。
对面萧莺愣愣地站在那,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他裴安。
她神色激动,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半块烧饼。
侯府被抄家,男丁押入大牢,女眷都要被送到教化司,充为官妓,母亲冒死,连夜将她和大哥送出了城。
两人出了临安,一路逃窜,没有半刻停留,可逃出来了又有何用,不过是留了一条命下来,她再也不是往日的侯府大小姐,如今就连吃一口饭,都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母亲、大哥,侯府所有的人都说,是裴安害的,可她不信。
她不信,他就能对她如此无情。
第62章
萧莺作势要冲上去,胳膊被身旁的萧家大公子一把拽住,拉了回去,咬牙道,“你想找死吗。”
“兄长,裴安,那是裴安!”萧莺激动地看着萧家大公子,神色兴奋,“咱们有救了,咱们再也不用逃了......”
“愚蠢!”萧大公子脑仁都痛了起来,骂了一声,就不明白裴安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时候了,她还相信他。
侯府满门,如今就逃出来了他们两个,她这时候撞上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萧大公子将她拖到了墙内,警告道,“你给我听好了,你想死,我还不想,此地不宜久留,马上走。”
萧大公子说完,拖拽着萧莺上了马车。
马车越往前走,萧莺心头越来越慌,错过了机会,这辈子便再也见不上了,这般逃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她生在临安,哪儿都不想去。
心口的慌乱和紧张越崩越紧,她一把掀开帘子,突然跳下了马车。
她不想再逃了,就算裴安不念着国公府和侯府的交情,看在自己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份上,他定会愿意帮助自己的。
这回她保证听话,只要他肯帮她,她什么都听他的。
萧莺一跳下马车,便往小巷子里钻,萧大公子气得脸色发白,若非临走时母亲的交代,他当真不想管她。
待萧莺绕路回到原来的位置,适才的摊位前,早没了裴安和芸娘人影。
萧莺上前着急地问摊主,“适才那两个人呢。”
摊主问,“哪两个?”他这一天人可多了。
“就,就长得很好看的那位公子爷,打了一把伞。”萧莺磕磕碰碰的描述,不想去提芸娘。
两人虽是一身粗布,相貌实在是太出众,摊主有印象,“你是说那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啊。”摊主手一指,“去渡口了。”
那一声‘郎才女貌’萧莺的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连句道谢都没了,转身匆匆赶往渡口。
摊主嗤了一声,“什么人啊,礼节都没.....”
说完没多久,跟前又来了一位公子,同样一脸着急,甚至还带着几分怒气,“有没有看到一位,眼角有一颗黑痣的姑娘。”
那人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有没有黑痣,老夫倒没注意,不过像你这样没礼貌的,倒是有一个,追着人家小两口去渡口了。”
她还真去找死了。
萧大公子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只得追上。
等萧莺赶到渡口,刚好见到裴安和芸娘登船的背影,眼见船要走了,急得原地打了两个转,回头便跑去了旁边的一艘小船,“船家这船出去吗,我出银子聘一日。”
有钱什么都好使。
萧大公子追上时,萧莺已经坐上小船,跟在了裴安的货船后。
“蠢货,不可死活!”萧大公子气得踢了一脚石头,气归气,最终还是叫来了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地道,“找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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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裴安说船只走走停停,还得要十日才到江陵,坐在船上刚开始新鲜,坐久了就无聊,芸娘买了不少打发时辰的东西。
上回自己想送他珊瑚,结果遇上了假的,没买成,至今除了那块玉佩之外,自己还没送过他什么。横竖无事,她买了针线,准备替他逢一只荷包。
针线穿好,她抬头问裴安,“郎君喜欢什么花样的。”
裴安坐在她对面的床榻上,听她说要送自己荷包,自然高兴,可此时盯着她手里的细针,总觉得那根针似乎随时都能扎在她手上,又改变了主意,“船只摇晃,你别使针了,我不缺荷包。”
芸娘没觉得摇晃,当场跺脚,踩了两下隔板,“这不挺稳的吗。”
他被她的憨态逗得一声轻笑,目光里的宠溺不觉溢了出来,低声道,“简单一点的吧,别扎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