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让大伴查的事儿如何了?”公孙怀人一来,其余闲杂人等便自觉退避三舍,只留皇帝和他单独相处。李镇一面笑着看杂耍,一面定下心神听公孙怀回应。
公孙怀弯了弯腰身,凑到李镇耳边道:“兹事体大,皇上当真想知道真凶是何人?”
李镇一向听从公孙怀,只是高美人一死,他性情大变,早没了耐心:“大伴快说!无论谁是背后主谋,朕决不轻饶!”
公孙怀略垂了垂眼,伸手挡住口型,缓缓吐言道:“是太后她叫人买通了钱选侍身边的嬷嬷,在穴位上动了手脚,才致使钱选侍小产,至于高美人送去的养生粥的确被人动了手脚,也是那位嬷嬷。”
李镇握着宝座扶手的十指猛地掐紧,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那残忍的母亲为了对付高美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那位嬷嬷人现在何处?”他强忍着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
公孙怀道:“经过东厂严刑拷问,如今只剩下半条命,皇上可要当面审讯?”
李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怀疑的理由,这些年,他母亲犯下的杀戮难道还少吗?勾结王有吉矫旨篡位,他这个皇帝宝座坐得一点也不安稳;下令火烧坤宁宫,对范皇后母女赶尽杀绝;把持朝政,把她看中的人选安插在他的身边,稍不满意,就秘密处决……种种恶行,天理难容。
可她毕竟是他的母后啊!这些年他宁愿当一个昏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岂敢公然与他母后对抗,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来的皇帝宝座,他每一天都如坐针毡,若不是李氏江山后继无人,他早就退位让贤,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太后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保住皇上的皇位,无论如何,她都是您的母亲。”公孙怀眯着狭长的凤目,嘴上说着公道话,只是他所说的每句话都违背了良心。
太后确实买通了钱选侍身边的嬷嬷,可是那碗养生粥却是出自另一人之手,他不过是添油加醋,让这把火烧得更望一些罢了。
“母亲……呵,如此蛇蝎心肠的母亲,叫朕如何面对,她不仅害死了父皇,还害死了范皇后和淑姮妹妹,如今又害死了朕最心爱之人,是不是有一天,大伴不让她称心了,还要对付大伴呢?”愤怒转化为悲伤,他以大袖掩面。
公孙怀看着他长大,多少有点情分,小皇帝心中的悲伤他也感同身受,若不是小皇帝与他同心,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镇消沉的这段时日,他身边的太监纪申为了在太后面前邀功,想方设法让皇帝打起精神,听信道士妄言,寻来使人亢奋的丹药,幸得公孙怀及时发现,通知了太后,才让李镇免遭荼毒。
要知道这些丹药可迷人心智,前朝曾有帝王受妖道蛊惑,服用丹药而暴毙,留下惨痛教训。有人想害皇帝,太后大发雷霆,直接将纪申推出午门杖毙。
“臣贱命一条,不足皇上挂心,只是皇上命臣彻查高美人死因,如今真相就在眼前,皇上心中可有什么打算?”公孙怀看李镇脸色,哀伤之中充满无可奈何。
“朕……也不知道。”他想大义灭亲,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才亲政不久,根基不稳,就连他的大伴也要靠着他母后的权势为他办事,稍有差池,他们就会走向绝境。
公孙怀直起了身,没有置喙,这也是料想到的结果。
对付刘太后,不急于一时,还需要步步为营,逐一击破。如今见他们母子反目,他便多了一份胜算。
“只是今后发生什么,朕都不会再过问。”
言下之意,无论公诉怀做什么,他都会默许,包括对付他的母后。
公孙怀不再回话,就在此刻,爆竹一声巨响,“噼噼啪啪”的鞭炮也此起彼伏地在不远处叫嚣着,如此时李镇的心情剧烈地蹿跳。
一个窜天猴凌空而起,落在九霄云层轰然炸开。
当所有人抬头仰望夜空上的火光时,一串凌乱的脚步来到了公孙怀的身边,是曹元亨,他面色焦灼惶恐,公孙怀皱了皱眉,似有不祥预感。
曹元亨见过皇帝之后,朝公孙怀使了个眼色,公孙怀转身道:“皇上,臣府中出了点事儿,需要回去处理,请皇上恩准。”
他让曹元亨守着提督府,如有异动需马上进宫禀报。
李镇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曹元亨站出来道:“回皇上话儿,邻家烟花爆竹放到了提督府的屋檐上,烧了个屋顶,督主府上人不多,都是些妇孺之辈,这会儿都乱了套,央求着奴婢进宫请督主回去做主呢!”
“可有伤着人?”皇帝虽昏庸,但也良善,晓得关心公孙怀府中人员安危。
曹元亨答道:“托皇上洪福,无人受伤。”
李镇点点头,“朕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该叫这些人都撤了,既然大伴府上出了事儿,便先回去照看一下罢。”
公孙怀心系府中那一位,便也没与皇帝多绕弯子,欠了欠身就随着曹元亨离宫而去。
回去的路上公孙怀才细问曹元亨:“府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曹元亨跟上他紧急的步伐,道:“阿琅和采荷走散了,元亨已派了几个可靠的人去找,事关重大,便想着进宫来禀报您一声……”
今日元宵,人们呼朋引伴上街看花灯,公孙怀却要进宫当差,无法陪伴阿琅,可他又不忍她独自留在府中而错失良辰美景,就让采荷陪着她上街看花灯,再让曹元亨派人盯着,没想到曹元亨把差事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