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玕鲜少见她为一个男子说这么多话,对方还是个身体残缺的死太监,不禁皱起了眉头,“阿姐是不是被人下了迷魂药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吃你的菜!”她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白菜,又道:“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赶紧吃菜,我还得回去。”说着她往自己嘴了扒了两口饭。
“阿姐,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太监了?”
刚下嘴的饭又喷了出来,不得了啊不得了,她弟弟都学会察言观色了,宋世良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可你不是答应嫁给宋大哥了么?”
这句话更加惊为天人,差点没把她给噎死,用力拍了拍胸脯,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宋世良了?”
这家伙一天到晚给阿玕灌输些什么龌龊思想!
“阿姐不愿意嫁给宋大哥么?可我觉得宋大哥很好!”
“你觉得好,那你嫁他呀。”阿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完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阿玕挠头,莫名其妙道:“我还是个孩子,男的。”
“我吃饱了!”本来想跟他好好吃一顿年夜饭,可她这愚蠢的弟弟被人牵着鼻子到处走,倔强得像头牛一样,她鸡同鸭讲,无可奈何,一下子没了胃口。
阿玕望着一桌子的斋菜,早就空空如也,只留了一盘饺子,他这阿姐,胃口真不小。
“阿姐,你就不能不回去么?”阿玕小声咕哝,从小到大,哪一年不是在一起守岁,现在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山寺里,他心里难过。
“阿玕乖,阿姐答应了别人要在酉时末刻回去,不能食言。”阿琅拍拍他的肩膀,哄着他道。
谁知阿玕丝毫不领受,一把挥开她,气鼓鼓道:“阿姐当真看上了那个死太监!”
阿琅猛地抓了抓头皮,啐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些什么!休得胡言乱语,公孙怀是什么人,我看上他不是活受罪么,这不都是迫不得已讨生活,等你阿姐存够了钱,就带你回永安!”
她是看上了公孙怀,只是这件事还不能让阿玕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宋世良,说不定宋世良想抓着这个把柄对付公孙怀呢,她可不能害了公孙怀。
“真的?”阿玕见阿琅义正言辞,仍半信半疑。
“放心吧,阿姐答应你的事儿,哪件没做到?”过去为了阿玕,她做什么都义不容辞,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想离开阿玕,也不想离开公孙怀,多希望他们可以和平相处,可也只是奢望罢了。
而关于公孙怀是他们的故人一事,阿琅也未曾向阿玕提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总觉得公孙怀还有事瞒着她,等时机成熟了,再提不迟。
阿琅软磨硬泡,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阿玕才舍得让她走。
一下山她就直奔回城,几乎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酉时末刻前回到了提督府。
公孙怀还没有回来。
阿琅略松了一口气。
头一回在北方过年,处处张灯结彩,提督府也在前几日就挂上了红灯笼,到了夜里,沿途映着火红的光,她愉快地穿梭其中,奔向后院。
途中她拉上了采荷,关起门来鬼鬼祟祟道:“采荷,你帮我个忙呗!”
采荷莫可名状,不知她又想搞什么花样。
“你有没有没穿过的衣裳借我穿穿?”今日除夕,她想给公孙怀一个惊喜。
采荷惊愕,“你想今晚恢复女儿身?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给督主一个惊喜,逗他高兴高兴。”阿琅挤眉弄眼道。
采荷泼冷水道:“可别只有惊,没有喜,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所以才问你借没穿过的衣裳,督主也不知道那是你的,何况我就待这屋,没人知道。若是问起来,就说这衣裳是我在外头买的,你就放心吧!”阿琅早就想好了,不怕连累采荷。
采荷仍有些犹豫,也不知她今天中了什么邪,怎么就想着恢复女儿身了?
“采荷,就算是我求你了!”她抓着采荷的手臂晃个不停,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乞怜,这哪里叫人受得住,采荷走了神,就这么点头应了她。
阿琅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穿女装是什么时候,她的长相自小就出类拔萃,王氏夫妇怕惹麻烦,从小就把她打扮成男孩,这一扮就扮了十年。
采荷就是个普通丫鬟,没什么体面的衣裳,清一色的绿布小棉袄,青布棉裤,绿绢裙子,看上去干干净净。再普通的行头穿在阿琅的身上总有一番风味。
她面容白净,肌肤胜雪,穿绿袄绿裙,倒显得她更加像个清水佳人。她也不想太过惹眼,头面素净,就梳了个丫鬟们梳的寻常鬟髻,左右各扎了一根红丝带,再无别的装饰,连粉黛也没有施半分,干净清透,足以叫人倾心。
光是看着这样的阿琅,采荷就丢了三魂,还是阿琅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小丫头,是不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阿琅没个正经,开玩笑道。
没想到采荷点了点头道:“我看你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红颜祸水,谁要了你谁倒霉。”
“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咒我嫁不出去你也休想嫁出去!”阿琅呵她痒痒,两个人突然就开始追逐打闹,嬉笑一片。
“什么叫蛇蝎美人,今儿个总算是见识到了……”前一刻还嘻嘻哈哈,只是话没说完就凝在了嘴边,身子也僵住了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