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就是她的那一根浮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谢翎就这么牵着施婳,一路走到了城南,找到晏宅,门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认出了他,笑道:“是谢公子来了。”
谢翎点点头,问道:“晏师兄在么?”
门房乐呵呵道:“在呢,您进去便成了。”
他说着,目光又好奇地看向施婳,并不多问,打开大门,请二人入内。
施婳被谢翎牵着,一路行过长廊,转过照壁,花厅里头灯火通明,传来鸟儿啾啾的鸣声。
一个少年的声音朗朗道:“别吵吵,再吵扒了你的毛,炖了吃。”
粗嘎的声音学舌道:“扒你的毛!炖了吃!”
晏商枝似乎被气笑了:“扁毛畜生,少爷骂你呢。”
那鹦鹉不甘示弱:“扁毛畜生!扁毛畜生!”
“住口!”
“扁毛畜生住口!住口!”
紧接着是一阵翅膀扑扇,上蹿下跳的声音,伴随着鹦鹉粗哑的嚷嚷,颇有几分鸡飞狗跳的感觉。
谢翎轻咳一声,里头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掀了帘子探头出来,晏商枝松了一口气,问道:“原来是你来了。”
他说着,整了整衣袍,屋子里头传来一阵异动,晏商枝二话不说,随手抓起什么砸过去,霎时间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冲了出来,伴随着嘎嘎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晏商枝面色如常,热忱地招呼两人进去,又使人沏了茶来,这才笑着问道:“不知二位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谢翎看向施婳,道:“阿九?”
施婳原本略微垂着眼,闻言便抬起来,看向晏商枝,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
她的声音倏然止住,晏商枝不解其意,以眼神传出疑问:“嗯?怎么了?”
施婳抿了抿唇:“容我冒昧问一句,希望晏公子不要见怪。”
“请讲。”
施婳终于把心中盘桓已久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觉得明雪如何?”
这话一出,满室俱静,晏商枝愣了一下,才不自觉用折扇敲了敲手心,他短促地一笑,垂下目光,道:“可是她来让你问的?”
施婳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来的。”
闻言,晏商枝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斟酌了片刻,才抬起眼来与施婳对视,坦然答道:“我自然是拿她当妹妹的。”
“不会变?”
晏商枝勾起唇角笑笑:“不会。”
“是我冒昧,打扰晏公子了。”
“哪里的话。”
离开了晏宅之后,施婳停下脚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远处的夜空中,寒星熠熠,闪烁着微亮的光芒,她自然是很想帮一帮陈明雪的,可是不知如何是好,感情之间的事情,岂容他人插手?
施婳想,我只能帮她这么问一问,叫她日后想起,不会觉得是遗憾。
以施婳目前的身份,也仅仅只能做这么多了,再多便是逾矩。
“阿九?”
谢翎的声音唤得施婳回过神来,她抬头与他对视,忽然道:“谢翎,日后你若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翎怔了一下,但还是立即答道:“好,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施婳点点头,她看着月光下的少年,不自觉想到,谢翎以后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温柔或是贤惠,娇俏可人又或是清秀佳人?
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似乎不大合适,无论是哪一种,站在谢翎身边,都仿佛不相配,施婳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闹明白为什么不相配,索性放下了。
第 54 章
转眼间, 便是两年倏忽而过, 到了宣和二十九年,施婳已经十六岁了,她跟着林家父子学医, 仔细数数, 已有七载之多, 时日渐久,施婳和林寒水也都能独当一面, 不少人都认得他们二人了。
出诊时不再需要跟随林不泊, 施婳和林寒水也能外出,除非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城北悬壶堂,此时正是八月初,桂树飘香, 施婳坐在窗下替一个妇人把脉, 细声问道:“婶婶年岁几何?”
那妇人面色蜡黄,病容憔悴,答道:“今年三十有二了, 大夫,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施婳安抚道:“这得诊治之后才能确定, 婶婶除了精神不济, 浑身酸痛之外,这几日可还有腹泻之症?”
妇人连连答道:“是, 是有,已半月有余了,起先只以为吃坏了东西,并不曾在意,大夫,这和我的病有关么?”
施婳闻言轻轻一笑,松开把脉的手,示意她换右手来,一边诊脉,一边道:“婶婶莫急。”
那妇人便收了声,耐心等着施婳诊脉,片刻后,她收回手,道:“婶婶脉象濡弱,右关尤甚,乃是脾胃虚寒之状,可是总觉得喉咙干渴,时常饮水却不得缓解?”
妇人惊喜道:“是,大夫真是神了,您若是不说,我都没有想起来此事,白日总觉得口渴,一喝便是一大瓢,起初以为是做活做累了,但是到了夜里,时常渴醒,十分烦人,大夫,这也是病么?”
施婳耐心答道:“是,因为婶婶脾胃湿寒,不能健运,以致于气化不升。”
妇人连声问道:“严不严重?可能治么?”
闻言,施婳不觉莞尔浅笑,道:“自然能治,我先给婶婶开一个方子。”
妇人忙道:“好,好,劳烦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