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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瞪着眼看向,目露惊恐,他没想到裴铭竟然敢让他做替罪羊。

不,或许这并不是裴铭的意思。

两人求饶声不断,罗总管会意,让人塞住口舌带下去。

“起吧,你是功臣,不当跪着。”

永靖帝亲口言“功臣”二字,宋寒起身,他又看向裴洛,忽道:“裴姑娘,若是今日朕问你,你父亲否有通敌叛国,你会如何回朕?”

众人视线汇集在裴洛身上,裴洛垂首跪下,她声音很稳,一字一句道:“回陛下,父亲在民女心中,一直是英雄。从前如此,往后亦如此。”

宋寒错愕地看向裴洛,他紧握的双手有些松开。

永靖帝朗笑一声:“说得好,每一个守卫大启的将士都是英雄。他们值得尊敬,更不容旁人的无端陷害。”

最后一句话明显另有他意。

康平脱力地跪在地上,他知道,他完了。

或许,不止他会遭殃。

第44章

梅苑风静,院中种着的两棵梅树蓬勃向阳生长,树下一片阴凉。

从初春到春末,似乎只是一瞬之间。

裴洛仰头看那一树繁叶,她似乎能回忆起曾经和母亲坐在海棠树下,听着母亲对她说和父亲的那些往事。

“娘亲很喜欢海棠花,也曾吹过那样的哨声。只是我那时年幼,记忆浅。那日回去后,我梦见一个场景。盛开的海棠树下,娘亲她拿着一只银哨,吹出一段哨声。那哨声穿透纷飞的海棠花,引来一对蓝色羽毛的鸟儿。它们围绕着娘亲飞着,娘亲回头对我说——”

“小洛,那是你父亲。”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

如今不在人前,那些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兀自往下掉。

裴洛一边擦眼泪,一边努力稳住声音,她看着宋寒,扬起笑:“爹爹,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宋寒看着她笑,仿佛看到裴音也这般对他笑,对他说话。

他理了理裴洛鬓角有些乱的碎发,她哭得满脸是泪,眼泪越擦越多。

未曾相认时,她表现得多么冷静沉着,如今将话说明白,往日里压着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再难不哭。

宋寒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痛哭一场。

情绪随着眼泪释放,裴洛心情渐缓,她擦着眼泪抬头,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通通的。

宋寒擦去她眼角的泪,笑道:“你跟你娘亲一样,不哭的时候还好,一哭那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

“娘亲很坚强的,我很少看见娘亲哭,除了……”

除了在父亲忌日时……

裴洛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宋寒好像已经听完。

他沉默着看着一片绿叶落下,等到那绿叶落到斑驳的光影间,他缓缓开口:“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日回去后,我梦到更多的记忆碎片。从前拼命想不起的回忆,好像一瞬间裂开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我隐约猜到自己的身份,但总是缺少最关键的部分。所以我去临榆县,去老宅,去落云山上的竹屋,去……看她的墓碑。”

他愈发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可那份痛苦也在与日俱增。

裴鸿远告诉他,裴音至死都在等他,她守着一个无望的期盼在等,等一个失望。

“从前偶然见过长公主一面,我觉得她的眼睛有一种熟悉感。那时我若抓住那一瞬熟悉的感觉,或许就不会……”

不会回来得这么迟。

宋寒没有哭,可是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每一处都压抑着痛苦。

裴洛看着他,心中止不住的难过。

她跑进房里,拿出一早备好的画,打开递给宋寒:“爹爹,你看看。”

画上青衣女子笑看着女童玩闹,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宋寒看着那青衣女子,低喃出声:“音音。”

“这是娘亲的画像。当初我因为娘亲离开而伤心,怕忘记娘亲,时景哥哥特意为我画了这副画,让我时时能看到娘亲。现在我把这副画送给您。”

宋寒紧握住画轴,抚摸画上的青衣女子。

他什么都不说,反倒叫人更难过。

裴洛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父亲,我和娘亲从来没有怨过你。娘亲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她肯定很开心。我知道您在难受什么,我也知道三言两语不能解那种痛楚。您若想哭便哭,难受便说出来,我会陪在您的身边。”

男子轻易不落泪,可裴洛希望父亲能哭能说出来,不言反而才是无解的痛。

宋寒闻言,眼睫微动。他一闭眼,一滴泪落在青衣女子的身旁,晕开一片桃花。

但也仅仅是那一滴泪,他抬头还是宽和的笑,“小洛,放心,父亲明白该怎么做。”

他岔开话题,问了些别的,大多是这两年多她在侯府的生活。

他不提,裴洛也不刻意提醒,两人默契地避开临榆县的一切。

傍晚时分,裴洛陪着他用完膳,又问了他如今住在何处,才送他出去。

宋寒一路往前,见到长廊下等候的林时景。

林时景朝他拱手行礼,“宋叔。”

“怎么等在这里?”

“我刚刚从天牢回来。”

“天牢?”

“嗯,陛下下了一道斥令送进宁王府,又将大理寺少卿革职,那两个参与诬陷的人叛流放,如遇大赦也不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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