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牛龙见他来,喜不自胜,连忙把人迎进去,招呼夫人和两个儿子出来见贵客。
沈尚书笑道:“夫人好。”
郑牛龙的两个儿子都与叶晗璋年龄相仿,被父亲叫出来的时候,正在后院习武练剑。
两人年少时都在沈尚书手下读过书,如今见面,喜不自胜,一口一个先生缠着不肯放手。
沈尚书许久没这么热闹过,心情反而更加怅然。
郑牛龙好酒,军中堆着十几坛烈酒。
夜深的时候,两人就坐在山石上,各自抱着各自的酒坛,默默对饮。
一坛酒喝下大半,郑牛龙叹了口气:“沈大人,你是有多寂寞,才会找我来喝酒。”
沈尚书嘴角噙着笑意:“郑将军嫌我烦了?”
郑牛龙摆摆手,叹气:“我也许久找不到老朋友一起喝酒了,见到你,心里很欢喜。”
沈尚书沉默许久,轻声说:“郑将军,你可知道张兄去了何处吗?”
郑牛龙说:“前年冬天,皇上亲自率军来延州抓人,一场恶战之后,张兄和嫂夫人都去了。”
沈尚书怀中的酒喝不下去了,嘴里泛着苦味。
他临产之前,头脑已经被毒物侵蚀到无法正常思考。
那时,恍惚中听到侍卫说,找到张郄了。
他分辨不出耳中所闻是真是假,却没想到,昔日故友来不及见,就再一次生离死别。
郑牛龙说:“去年春天,张兄家的大儿子带着弟弟来过一趟军营,把张兄的一件遗物匕首留给了我,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们兄弟的消息了。”
沈尚书怔怔地说:“那孩子自幼聪明伶俐,应当照顾得好自己和幼弟。”
天地茫茫,世间之人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劫难。
那他的命数,又在何方?
第二十七章
四更钟响,皇城之中一片漆黑寂静。
小皇子甜甜地趴在御桌上睡觉,口水把奏折湿的一塌糊涂。
小皇帝搁笔,疲惫地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一阵绞痛忽然从心肺中涌起,小皇帝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伏在桌上,喉中顿觉腥甜。
刘总管吓坏了:“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小皇帝摇头不语,挣扎着颤声说:“送小皇子回去……别……别吵到他……嗯……”
喉中腥甜越来越浓,心脏疼得快要炸开。
刘总管扯着嗓子哭喊:“传御医!!!快传御医啊!!!!”
小皇帝眼前恍惚着一黑,一口鲜血喷在了奏折上。
耳边是宫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小皇帝烦躁地皱眉。
哭什么哭,要是吵醒了朕的小皇子,朕把你们统统拖出去斩了。
太医院的十几位御医聚在蟠龙殿里会诊,一个个心惊胆战满面愁容。
小皇帝依然昏睡着,嘴角时不时有鲜血溢出。
刘总管急得跳脚:“怎么了!陛下到底怎么了嘛!!!”
御医说:“陛下操劳过度心肺受损,再加上之前遭受巨石撞击的旧伤,这才……这才吐血昏迷。”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冷冰冰地说:“那么久的伤,怎么还没好?”
御医说:“陛下恕罪,陛下昔日所受之伤,伤及肺腑,绝非三两年就能养好的。陛下年纪虽轻,也要好生休养按时服药,至少五年之后方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