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十年的生死轮回,依旧风华绝代的桐书,归隐田园的张郄,还有……还有那几个神仙,难道都是他生死一念间的错觉吗?
小皇帝揉揉额头,垂首却看到自己腰间挂着一颗山楂。
红彤彤,圆滚滚,表皮有些皱了。
是……是桐书曾经挂在腰间的那一颗。
刘总管惊愕地看着小皇帝腰间那颗干瘪的山楂:“陛下……”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立刻回宫。”
皇宫中还是那副样子,痴傻的皇后坐在床边,只有宫墙外的风筝飞过的时候,能让他的眼珠转一转。
小皇帝走进凤仪宫,默默站在了沈尚书身后:“桐书。”
沈尚书沉默不语,痴痴地看着宫墙外时隐时现的风筝。
小皇帝说:“卓凌,去把那个风筝拿过来。”
卓凌走出宫门,去街上用一锭银子买了孩童手里的风筝。
风筝消失在宫墙外,沈尚书的目光再次归于平静。
不一会儿,卓凌拿着风筝走进来,跪地奉上:“陛下,娘娘。”
小皇帝说:“桐书,朕把风筝给你拿来了,你喜欢吗?”
沈尚书静静地看着前方,对那个被人握在手中的风筝毫无反应。
小皇帝沉默了许久,苦笑:“卓凌,把风筝还给它原本的主人吧。”
风筝再一次飘上墙头,沈尚书的目光重新亮起来,跟着飘舞的风筝轻轻移动视线。
小皇帝从后面抱住沈尚书削瘦的身子,低喃:“桐书,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朕梦到你杀了襁褓中的朕,另外立了一个傻子当皇上。朕就挂在御花园里那棵山楂树上,一天一天地看着你年轻的样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张郄辞官归隐了,你也离开了皇宫。桐书,你喜欢江南吗?江南多雨,潮湿阴沉,哪比得上京城繁华动人。”
可沈尚书还是看着宫墙外的风筝,好像听不到他的话。
小皇帝拿出那颗山楂,半跪在地上,把山楂系在了沈尚书腰间,他忍着泪,低声说:“桐书,这就是朕呆了二十年的那颗山楂,朕放在你身上,你别生气。桐书……”小皇帝仰头,深深地望着沈尚书如木石般的脸,“你看朕一眼,只要你肯看朕一眼,告诉朕,你没疯,你只是在戏弄朕,朕就送你去江南。你看朕一眼,桐书,你不是想去江南隐居吗?朕放你走,朕什么都给你……”
可他的皇后只是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着宫墙外的风筝,痴痴地笑了。
直到月色朦胧,再也看不清那道轻盈的影子。
小皇帝惨然闭目。
他是皇帝,身为帝王,不能再像一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他只能伏在沈尚书膝头,沉默着,紧紧抓住微凉的衣衫。
明日天亮,他还要上朝,去处理这些时日积压下的繁杂政务。
刘总管不敢歇息,在凤仪宫外和卓凌面面相觑地站了一宿。
天亮,小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凤仪宫。
他衣袍未乱,发冠整齐,看来是坐了一夜不曾休息。
刘总管忙迎上去:“陛下。”
小皇帝说:“朕想了一夜,记起江湖中曾有漠北鬼医的传闻。刘总管替朕去打听一番,若真有这个人,绑也要给朕活着绑到宫里。”
说着,大步走向了蟠龙殿。
刘总管苦着脸说:“陛下……”
漠北鬼医,是个连江湖人都不信的传闻,已经谣传了几百年。怎么可能真的有这个人。
刘总管看向卓凌。
卓凌一本正经地说:“医道之事属下不明白,属下现在就去松鹤堂询问孙大夫。”
松鹤堂里的小药童大摇大摆地坐在柜子上,一个脸带刀疤的粗壮汉子正勤勤恳恳地扫地。
卓凌带着刘总管走进去,说:“孙大夫在吗?”
孙大夫在后院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