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管额头跳着青筋,脸色煞青煞白,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卓凌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问:“刘总管,陛下何时才能回京?”
刘总管咬咬牙:“快,快去看看小皇子有没有被皇后这病影响到!”
卓凌忍不住说:“皇后娘娘是心思太重太会积忧成疾,并非遗传之症,怎么会遗传给小皇子?”
刘总管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卓侍卫,你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病症!”
卓凌自知失言,跪地沉默认罪。
皇帝已经快马到达京城之外五十里,刘总管并一众蟠龙殿的暗卫影使都候在内殿里。
刘总管额头的冷汗涟涟而下,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小皇帝一身明黄龙跑,满面风尘地冲进蟠龙殿,一脚把刘总管踹出去,厉声怒吼:“朕不是早就命令你们把药停了吗?你告诉朕,为何皇后的状况还会如此严重!!!”
刘总管哭着不敢爬起来:“是……是卓侍卫,自行从蟠龙殿中拿走了剩下的山楂糖,老奴……老奴生怕卓侍卫和皇后娘娘察觉,不敢前去索要。陛下……陛下……”
小皇帝闭上眼睛,迟来的痛苦和愧疚在他心里堆积成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皇后和小皇子现下如何了?”
刘总管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小皇子聪明伶俐,并……并未受到影响。”
小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刘总管急忙说:“皇后只是忘了些旧事,精神反倒比从前还好些了。”
小皇帝脸色一寒:“什么旧事?”
刘总管缩着脖子:“就是……旧事……陈年往事什么的……”
小皇帝说:“去凤仪宫。”
大雪掩盖了凤仪宫的琉璃瓦,小皇帝踩在大雪中,面无表情地往里冲。
他忽然说:“暖阁的窗户怎么开着?”
刘总管急忙堆笑说:“凤仪宫不许外人进出,卓侍卫又不是个习惯当侍人的,可能一时大意忘了关窗。老奴回头就挑几个心细体贴的老嬷嬷来照顾皇后娘娘。”
小皇帝走到窗前,怔怔地看着暖阁中的风景。
沈尚书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手中握着一卷书,在床沿摇摇欲坠。
小皇帝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卓凌沉默着跪下行礼。
小皇帝说:“都出去吧。”
刘总管拽着卓凌退出去。
小皇帝来到边,俯身半跪在地上,拿过了沈尚书手中的那本书。
书封上写着《南亭诗会选集》。
京城南郊的山上,有一座望江亭,每年春秋两季,都由京中名士主持召开诗会,选优者入诗集。
之前十年的诗会,都是由沈桐书主持的。
他是朝中权贵,更是清派书生的领头人物。
这些原本只是由暗卫汇报上来的潦草数语,在诗集中慢慢清晰鲜活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望江亭上的沈桐书,笑意盈盈,挥笔泼墨,指点江山。何等肆意潇洒,何等惹人敬慕。
可那样的一个沈桐书,他该如何做,才能留在深宫之中。
失魂散混在山楂糖里,酸甜清苦的滋味能轻易盖住药味,一日几粒,慢慢渗透经脉。
不会伤人,却能一点一点耗去沈桐书的精力,消磨他的斗志,让他变得温顺柔软。
残忍吗?
残忍至极,又别无选择。
小皇帝捧着沈尚书的手,轻轻吻在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桐书……”
沈尚书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想要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低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