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书换了个话题:“现在应该尚在早朝,陛下为何来了这儿。”
小皇帝说:“他们吵得朕心烦。”
沈尚书配合着问:“吵什么呢?”
小皇帝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户部侍郎的折子,要朕裁军。”
沈尚书叹了一声,说:“朝中大军七成守在北雁关,若裁,就是自毁长城,给漠北匈奴打开大门。”
他说是这样说了,可心里却知道,小皇帝巴不得赶快从北雁关中裁军。
北雁关里有太多张郄旧部,他们天高皇帝远,极有可能成为京城卧榻之畔的一只野兽。
小皇帝是个控制欲极强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果然,小皇帝陷入了沉默中。
沈尚书忍不住微微露出点嘲讽的神色:“陛下既然已有决断,微臣也就不再多言了。”
小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沈爱卿说得对。”
沈尚书有点愁。
这个熊孩子,越来越难敷衍了。
小皇帝说:“爱卿在户部执掌多年,若这份折子是你递上来的,你会希望朕怎么做?”
沈尚书平静地说:“户部的事,当由户部自己解决。北雁关大军是国之脊梁,万万动不得。”
他太明白户部账目里的阴阴阳阳事。
这里面,从正三品侍郎到从六品小吏,个个都肥的流油。却个个都像无底洞,只要抓住机会就狠捞一笔。
他在尚书省时狠狠管着这些贪得无厌的饕鬄,才腾出军费让张郄炼出铜墙铁壁的北雁军。
如今他不过被囚禁数月,户部的那些人……
沈尚书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小皇帝明白他的意思,却始终沉默不语。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年轻的帝王见识了太多人心险恶,在生死间学会了如何赢的战争。
可他毕竟还年轻,习惯了凶狠蛮横地攻击,还不懂该如何温柔平和地化解平静湖面下的暗涌。
小皇帝依旧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沈尚书脸上。
这个文人,有一双温柔如画的眉眼。
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让人恼怒的不正经。
可若是不笑了,却又浮着一层淡淡的愁苦,看得人心里难受。
沈尚书被他看得久了,有些难受,于是旧病复发开始捉弄这个阴戾的暴君:“陛下,微臣的脸,可一点都不像李韶卿。”
小皇帝冷笑:“你这张平庸寡淡的脸,也好意思与韶卿并称?”
沈尚书有点郁闷。
他说不出这股郁闷因何而起,又有些哭笑不得地想着熊孩子怎么变得会气人了。
李韶卿长得很好看。
他知道,甚至开过一点不轻不重地玩笑。
可他就是说不出的气闷。
看着身边这个一脸阴冷嘲弄的熊孩子,沈尚书心里累得狠。
他打心眼里不想搭理这个小兔崽子,可看着那份裁军的奏折,心里又忍不住不管。
那是他的心血,是他和张郄两个乱臣贼子,为天下百姓做的唯一一件善事。北雁军若失,北方战乱又不知要祸害多少年。
小皇帝看着沈尚书越来越苦涩无奈的神情,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恶毒的念头。
沈尚书的个心大如斗的人,小皇帝从小到大试过无数的法子,比如故意摔了尚书府的古董奇珍,或者一碟朱砂水倒在古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