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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床榻中昏睡的人喃喃开口,守在床边的人转头望去,看见其难受地皱起眉头、手还抬起想抓住什么,他于是伸出手握住其手腕。被拉住手腕,昏睡的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路景星叹了口气,探了探路野额头的温度,又为其绞了个冷帕子敷在头上。
他本不想带路野下山。
此行凶险,路野武功低微,也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可看见路野低落的神情,路景星突然改了主意。
也罢,不论怎样,让他离远一点便是。路景星想。
这些年,路野和他朝夕相处,功课武艺是路景星亲授,三病两痛也是路景星看顾,两人情感比其他师兄弟都要深厚些。他也知道路野有许多毛病,可毕竟也算是自己带大的,对自己又这样慕儒,路景星面对路野,总有许多说不清的心软。
他知道自己对路野的所有要求,路野都会一板一眼尽力完成,不愿让他失望。就像这次,路野明明只要说一声自己走不动了,他们休整下就好,却还是一声不吭硬抗着攀山越岭,最后体力不支在雨中晕倒,全身发起高热。
那时路景星抱着路野,一步都不敢耽搁。他赶到预定汇合的城镇,风一样冲进客栈,不顾一旁的好友,拽着好友的徒弟就去给路野诊脉。
孟春朝跌跌撞撞随路景星来到路野面前,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诊脉一看是风寒,当时就想和这个前辈翻脸。
但是看前辈一脸凝重地盯着他,孟春朝又默默咽下自己想说的话,仔仔细细说明这只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上淋太久雨才风邪入体,等他开几副药,休息一两天便能痊愈。
路景星听完,神色轻松了些,郑重地向孟春朝一拜道:“有劳孟医师。”
孟春朝被这一拜受宠若惊,忙说不客气,心中却好奇这二人关系。这一想就想到自己身边那个不开窍的呆子,顿时深感无力,什么兴致都没了。
再次检查后,孟春朝发现床上这人脚上都是许多破裂和新长的水泡。他向路景星说明情况,本来想自己为其处理,却被路景星接过针与药。孟春朝在一旁看着路景星抬起床上人的脚,用银针挑开一个个血泡并为其上药,脸上不带任何嫌弃。
这也算奇观了吧。孟春朝想,又想到身边那个冤家,忍不住叹了口气。
路野再醒来时,感觉自己身体轻松许多。他坐起身,意外地看见路景星正伏在桌上小憩。路野想下床为师兄披衣,刚一动路景星便睁开了眼。
“师兄,我吵醒你了?”
路景星刚睡醒尚有些迷蒙,声音较平日低沉。
“无妨。”
他走到床边,按住想起身的路野,仔细观察。
“别起身。看来你好很多了。”
路野不好意思地笑着,没和路景星对视。他突然想起自己不知躺了几天,有些着急地问:“师兄,我躺了几天了,耽误你的事了吗?”
路景星揉揉他的头,把他推进床铺躺下,道:“不打紧的。下次若是跟不上了,直说便是,不要勉强。”
路景星说话总是不紧不慢,仿佛什么情况都能泰然处之。路野总觉得师兄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他一听便可忘却所有焦灼。
他依言乖乖躺着,手缩进被子里,眼神却定定望着路景星。路景星回视过去并微微一笑,问:“怎么,我脸上可有不妥?”
路野垂下眼又抬起,瞥见路景星眼下的青黑,最终开口道:“师兄……师兄陪我一阵可好?”
路景星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怀念。
“还向师兄耍赖?”
路野不好意思再开口,只沉默地盯着师兄。路景星被盯得无法,只好说:“好了,别看我了。”说着坐在床边,“我就在这儿陪你,直到你睡着。”
路野嗅到一阵清香,莫名红了脸,他往床里挪了挪,又对路景星说:“师兄,你也休息下吧。”
知道路野是担心自己,路景星于是应了声好,除下鞋袜和外袍躺进床内。路野把被子分给路景星,两人并排躺着,仰头看着青色的床帐。
“你的脚可还痛?”路景星似乎起了困意,声音有些含糊。路野尽量放轻声音回答:“不痛。没感觉的。”
路景星不说话了好一阵,路野以为师兄睡着了,又听路景星说:“有想吃的吗?油腻的不行。”闻言路野沉默片刻,有些沮丧地说:“……那我没有了。”
路景星闷闷地笑了几声,声音清晰了些:“逗你的。孟医师说明日你便能下床了。明日……”
路野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下文,小心翼翼转头看去,路景星已陷入沉睡,发出均匀的鼻息。
他转过头,盯着头顶床帐。没多久,路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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