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这支袖箭吸走了一般, 晏祁明显感觉到喉间的锋利,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她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你……”许久都未有这种任人拿捏的感觉, 此时的谢常华,脸上再无半分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漆黑的眼诡异的令人发毛, 同样是笑容, 此时呈现的却是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显然是在享受成功的快感,又是极度扭曲的表情。
贴着晏祁的耳朵, 幽幽直笑:“好久不见呀, 表嫂…”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 岂容你如此胡说八道, 还不快…”后头的话还未说完,噗嗤一声轻响, 腹部已经多了一柄冷箭。
夏意之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看着谢常华捅进自己身体里的刀,看见她用力地拔出了匕首,她的血喷涌而出, 猩红温热,渐在她脸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另一手,依旧稳稳挟制在晏祁喉间,对上夏意之死不瞑目的脸,语气几分不耐:“真聒噪…”
殿内一刹那的死寂,先后赶到的禁军将大殿团团包裹住,禁军统领显然是同谢常华十分熟悉,脸上的惊愕怎么也掩饰不住:“常华…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快放了太女殿下!”
“都来了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目光沉沉,阴测测的笑:“太女殿下?她也配?她晏祁根本不是皇室血脉,有什么资格承继大统!”
一语激起千层浪,突然出现的人,突然说出的话,其实没有多少人信,像是疯言疯语,只是心中存了疑惑惊骇。
谁也想不明白,身为御前侍卫的她,为什么要放弃大好的前途,做出这种事,谋害储君,这可是株灭九族的大罪!
好些人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楚故,只见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府中出了这类人,任谁都禁不住…
“你说什么?”唯有晏祁心中一震,冰冷的声音像是从深谷中荡出来,蹙起眉,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她不曾惊慌,如今心却微微有些乱了。
这边谢常华也感受到了众人看向楚故的目光,眼底沉了沉,倒是开口笑道:“还得多谢楚丞相的侄子,让我有机会活下来…”
“你到底是谁!”这话近乎是喊出来的:“你可知道,今日你若是敢动殿下一根汗毛,你半步也走不出这大殿!”
晏祁看了突然出声的楚故一眼,身后的谢常华毫不在意:“那又如何?”近乎癫狂的笑了:“我杀了晏征荣陈遥,杀了晏泠,还怕多一个她吗!”
满室哗然,谁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些话,一时如被雷劈中。
“你们晏家的人,都该死!”脑海里是再熟悉不过的满室血腥,亲人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就被晏征毓毫不留情的斩断了头颅,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全拜她们晏家所赐。
“贺家遗孤。”薄唇轻吐,晏祁目光森冷,四个字,嗡的一声在众人耳边炸响,一片哗然。
换得谢常华的惊讶:“你知道?”目光沉沉地盯着晏祁的后脑勺,咬牙切齿的痛恨:“那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如果不是她,她贺氏一脉,又怎么可能遭到晏征毓的毒手。
“大家应该知道!”谢常华突然大声喊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方张口,就要将晏祁的身世彻底抖落的那一刻,突然脸色剧变,持箭的手剧烈一抖,瞬间在晏祁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整个人有如突发病症,以可见的速度浑身红肿起来,被晏祁冷眼推开,目光在一旁楚故身上顿了顿,对上谢常华狼狈的眼。
“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冒出的冷汗迅速打湿了谢常华的鬓角,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
眼前的一切疼痛到模糊,谢常华蓦地意识到什么,眼底盈出血来,蜷缩着身子,七窍冒出黑血来。
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谢常华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故近在眼前的脸,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她败了!怎么可能?
棋差一招,她只要杀了晏祁,只要杀了晏祁!最该死的还没死!
突然想起今早出府前楚故同她喝的那杯酒,楚故!楚故!
“将这逆贼拿下!”然而楚故才不去管谢常华在想什么,棋子利用完了,就失去价值了。转而面向晏祁,躬身相请:“殿下受惊了…”
形势急转,让众人都觉得反应不及,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如今却有如一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不少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楚故,实在转不过弯来,心中升了疑惑,好奇谢常华没说完的那些话,可成王败寇,不管她贺家如何有隐情,她都是个谋害皇室的乱臣贼子。
再看晏祁的表情,哪里有丝毫的意外,分明就是预先知道的。
说不准就是不可说的皇室秘辛,在场哪一个不是人精,迅速调整状态,一面唤太医上殿给晏祁包扎,又让侍卫将谢常华押解下去,抬下礼部尚书的尸体。
晏祁瞥了一眼神色恭敬的岳母,想起前几日楚故秘密进宫向她禀报谢常华真实身份的场景,淡淡移开目光,落在还未被带走的谢常华身上,挥手叫停。
众人不解其意,目光均落在她身上。
“殿下…如今吉时已过…要不咱们…择日再……”身旁钦天监长史同时小心翼翼的问。
“问她吧。”还没想明白晏祁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便见殿外进来了一人,一袭芥黄底子金红丝绣楼阁起花锦缎长袍,同样一双细长桃花眼,温和笑意。
“太女殿下!”不知哪儿传来一声惊呼,认出来人,朝臣们惊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到眼前,活生生的,可不就是相传遇刺而死的太女晏泠。
目光在晏祁和晏泠之间来来回回,实在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
晏泠却不管其他,走到晏祁面前:“伤势如何?”
“无碍。”晏祁摇头,瞥了一眼见鬼一般的众位朝臣,在为首的楚故身上顿了顿,正要说什么,便见一宫人狼狈的冲进大殿内,大喊:“殿下!有人强闯昭台殿刺杀正君,正君动了胎气!”
尽管那人满脸是血,晏祁仍认出了他,是楚言清从王府带进来的贴身小厮,白素。
容不得多说一句,晏祁就已经出了殿门,朝着昭台殿而去。
晏祁赶到昭台殿的时候,里头已经跪满了太医,隔着一扇屏风,里头是楚言清崩溃无助的哭喊呢喃:“妻主——妻主——孩子…”
“在,我在!”晏祁冲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面无血色楚言清,他双目紧闭,像是没了神智,只知道喊她。
心口好像插了把利刃,一下一下的划,剧烈的痛楚传遍每一条神经,连呼吸通道都被人掐住一般,窒息,他身下一片血红,印出晏祁眼底也是一片血色。
“怎么回事?”冷到极致的声音,问道。
慌乱,无措,恐惧,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冻住了,像是有人抓着她往十八层地狱拉,紧紧抓着他,一遍遍的唤:“清儿…清儿!”
一碗漆黑的药汤端上来,身旁一些医子见到她,手上的活就是一顿,被晏祁看一眼,吓得手一抖:“殿下…这是太医煎的安…安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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