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官锋利,笑起来的时候却很温柔,她话不多,却总能跟他说到一块儿去。
性子刚烈如火,带着边城子女特有的一份洒脱和勇气,当他发现自己可能已经爱上她的时候,他就做出了行动。
害羞却毫不避讳地问她:“你有娶夫吗?”
贺心永远记得自己问出这句话时,有多紧张,在她笑着说没有时有多欢喜。
她轻轻笑着,几分宠溺又无奈:“这样的话,不该是我先说吗?”
一场感情就这样偷偷开始了,轰轰烈烈,毫无保留。
可贺正明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死活不同意贺心同她在一起,于是贺心径直跟他的家人闹翻了。
他还记得那天她眼里的感动:“心儿,我定不负你。”
只用这一句话,他义无反顾跟她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事儿发生的无比自然,那是贺心最幸福的日子,他们之间,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并不是时常能陪他,甚至有时候十天半月也见不着面,可她对他的好,让他半点没怀疑别的。
贺心觉得,娘亲终有一天会消气,会懂他的爱情,可他没想到,这场感情,根本是引狼入室,他以为的爱情,不过是她早有预谋的事情。
在贺心临盆之际,她告诉他,她要同将军一道回趟京城,他有些委屈,却还是理解,临行前还跟她撒娇:“你要早些回来,听说生孩子很痛…”
她确实在他生产那日准时回来了,可接下来的一切,却是他万万始料不及的。
十月怀胎,孩子出来的那一刻,他心底幸福的延续,却在噩梦中终结。
她一夕变了模样,再不是他记忆里的她,或者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他永远忘不了她掐住他的脖子,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时他的震惊和痛楚,仇恨,无法呼吸,最后一丝空气也在胸口挤压着耗尽。
她说她是晏征毓,她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她只是想借他的肚子,生下她的孩子罢了。
她面无表情的抱着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女儿,走了出去,留下他,慢慢绝去气息。
怎么会有这样会演戏的人?怎么可能?
可他没死成。
醒来后却发现贺府已经在一夜间被灭了门,门口石梯上的血迹,像是一把刀,狠狠捅进心口,发了疯。
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痛楚,剥皮抽筋,都不及万一。
他贺心,家破人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从大家公子,成了最卑贱的流奴,躲躲藏藏的活着。
然而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荒蛮人大军里最卑贱的军妓,在无数个被人**的日子里,从最初的惊惧寻死,一步步成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样子,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日渐加深的恨。
晏征毓…每一遍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心上蒙了一层苔藓,湿润黏腻,活生生从心上剜下一层皮,尝到口中的血腥。
在无数个任人发泄的夜里,他听着最难听的话,反反复复的挣扎,掉进眼泪,看着身下的血,记住了身上每一个人的脸,学会了奉承迎合,苟延残喘。
他要活下来,他还要见女儿,还要让晏征毓尝尝他受过的苦,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挣扎有什么用呢?他就是个娼妓。
他活下来,只为有天亲手杀了他。
二十二年后,他终于再见了她,这回他是掌控她性命的一方。
二十二年后,他终于听见那人再叫了他的名字,只是沧海桑田,连他都忘了这两个字,她也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二十二年后,他终于可以无动于衷,将刀子捅进她的身体。
他贺心爱的,从来都是一个假象。
(3)
沧海桑田,云卷云舒,淇水河畔,黄野草庐。
淇水是大晏和岑国交界处的一条河,不隶属任何一方,河到两边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小村落,尽管贫瘠偏僻,却还是养育了一方子民。
近来村子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在村东口的草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神秘的大夫,每日都在里头义诊。
穷的活不起的人了,染了什么病没钱看,只能等死,哪里有这么多的顾及,一窝蜂的全去了,新奇的看着面前厚重的帘子,从帘子里穿出两根红线,让外头的人搭在手腕上,须臾,就写出了方子带上药包递出来,回去煎服,真正好了。
村子里都觉得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活菩萨,可惜的是他从来没有露过面,除了听声音知道是个男子以外,这个神秘的大夫,没有露出半点别的信息。
小村庄的百姓,大多都没有什么坏心眼,对于这位救命的神医,发自内心感激和尊重,大家给他起了一个亲切又通俗别号,叫他为圣手神医。
越神秘,自然引得许些猜测,有人说,他一定是个鹤发的老人,经验丰富,有人说他是个中年男人,沉稳有度,甚至有人猜测,他是看破红尘的寺庙出家人,所以才懂得医术。
只有村东六岁的小虎子知道,“神医”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样子,他是一个生的极其好看的哥哥。
可她答应了那个哥哥,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小虎子是个被人丢弃在村里的孤儿,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了的,然而大多时候,每家每户自己都吃不饱,更别说能给他些吃的,更别说有时候生起气来,还要打她出气。
小虎子是在淇水岸边遇到那个哥哥的,彼时她正在滩涂上捡被浪花卷上岸,活的大多被那些村民捡走了,她也不在意,找到一条死了的,也能高兴半天,一条鱼,够她吃几顿的了。
然而那日她却因为追一条又被浪卷着要掉进河里的鱼,不小心踩了空,被浪卷进了河里,是那个漂亮哥哥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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