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孩子呢?”
“我孩子在上海念法律。”
“法律好啊,挣钱,你家里以后肯定能出个大律师。”
老板满面骄傲言语却谦虚:“嗐,好什么啊,上海的消费太高,每个月光生活费就要近两千,我都不知道要卖多少碗才能挣得出来,干这破店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哦。”
说到这个,食客也惺惺相惜起来:“儿女都是债啊,我还不是一样,不过这大城市消费就是这样,高得吓人,等孩子有出息毕了业就好了。”
两人聊着,外面一声呼喊:“老板,来碗牛肉的,打包啊。”
店老板立马应声:“来了。”
这场闲聊便戛然而止。
他们是停止了,可谢昕平静的心却陡起波澜,她手指慢慢捏紧,桌上的美味早餐吃起来似乎也不再诱人。
邵忍看着谢昕竖起耳朵细听的神态与惨白脸色,霎那间察觉到了什么,他温和地笑笑:“担心钱啊。”
谢昕低垂着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牛肉,有些沮丧。
“念大学需要很多钱吧?”
邵忍咧嘴笑得轻快:“怎么,担心你三哥这点小钱都付不起?”
她咬紧下嘴唇:“不是小钱。”
整整四年,学费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但邵忍只是伸手轻轻打了下她的头:“瞎担心,早跟你讲过了,不该想的不要想,有什么事情我会解决,明白吗?”
谢昕的目光黏在他收回的劲瘦手掌上,然后抬眼凝视他的笑脸,问:“邵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哥哥吗?
后面半句,她没有问出口,眸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邵忍漫不经心,用老借口敷衍她:“你哥哥交代我的。”
她眼里的光又被自卑掩盖,慢慢黯淡下去。
回了家,邵忍把自己关进房间,阴暗环境里,他眼睛有些发红,拉开抽屉将里面的钞票一股脑全都抓到床上,他眼眸锐利,耐心地一张张数过去。
二百八十张。
两万零八千。
一半都是他那晚和吴彪打牌赢的。
这些钱,便是邵忍的全部身家。
他在这里几年,说没赚过钱那是不可能的,帮着那些人倒腾那玩意儿哪有不挣钱的。
可邵忍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在钱方面都是大手大脚从不吝啬,和吴彪他们打牌,能一晚盆满钵满也能输个精光,如今为了谢昕,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从不储蓄。
突然,邵忍想到什么,目光投向那个抽屉。
他慢腾腾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邵忍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打开它,里面躺着一个铮黄的金手镯,这是他十几岁的时候买的。
耳边突然有风声呼啸而过,他恍惚着,好像听到一声温软的笑语,隐隐约约,由远及近。
等长大了,要孝顺妈妈,要给妈妈买个金手镯……
幼时的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笑着扑到那女人怀里:“要给妈妈买金手镯……”
想到往事,邵忍凌厉的眸眼稍稍柔和了下来。
明明被那个女人无情抛弃,可第一次赚钱,邵忍还是精挑细选给她买了金手镯。
尽管他知道,这手镯永远都不可能送出去。
第31章
手镯被他当了。
邵忍斜斜倚靠柜台前,面无表情看着师傅拿着喷枪灼烧手镯。
很快,金子化成金水,亮得有些刺眼。
邵忍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他转过身来低头抽了支烟点燃,看着头顶湛蓝天空,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金价上涨,称完重量算完钱,竟然还挣了一些。
邵忍认认真真清点好老板递来的钞票,一股脑全都揣进兜里。
他心里算着账。
五万了,却还远远不够。
邬广被逮,人心惶惶,各方势力都销声匿迹。
吴彪这里的线停了,场子关了,连带着邵忍也没地赚钱,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又过一个月,晚上和财狗小九两人吃饭,邵忍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施工工地看直了眼,直到小九皱着张脸问他:“三哥,你看什么呢?”
邵忍依旧凝视那些挥汗如雨的建筑工人:“他们这样干一天,得有两百块吧。”
“那估计有。”小九回完又问,“三哥,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去试试。”
话音刚落,财狗和小九笑得打哈哈:“三哥,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想去工地上搬砖?”
“搬砖怎么了?你们他妈的笑笑笑,手里有钱花吗?大哥跑路,场子关了,从哪里挣钱,老子可缺钱得很,老子要赚钱。”
财狗睁着他那双大眼:“三哥,我们缺钱正常,但你赚那么多,又没爸没妈没老婆没孩子,缺啥钱哦。”
小九嘴快:“谁说三哥没老婆?”
财狗了然地笑笑:“我给忘了这茬。”
两人插科打诨说着什么,邵忍浑不关心,他直愣愣看着远处,看得出神。
过几日,邵忍果真去了工地报道。
他早出晚归,在工地挥汗如雨整整两月,直到年节将近。
小城的冬天不能称之为冬天,这里纬度低,最冷也有十来二十度,天气舒服得很。
这是他与谢昕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也大概率是最后一个,邵忍没含糊着过,一大早去了市场买菜□□联,等回家叫来谢昕一起。